A24:阅读/连载
     
本版列表新闻
     
2016年04月21日 星期四 放大 缩小 默认   
屠基远:数度潜伏的革命战士(下)
屠新建
■ 1943年,屠基远夫妇合影
  ◆ 屠新建

  再度潜伏 迎接解放

  工运领导人张祺、陈公琪等知道父亲屠基远在商务印书馆时认识王先青,遂决定让父亲去找王先青,打入国民党内部。王先青是上海市商会里的国民党市党部委员,又是杜月笙的徒弟。他将父亲介绍给当时的卢湾区区长章鹏若。1946到1947年,父亲打入上海卢湾区民政局,任户政股主任。他曾为地下党提供过各种“身份”证件,并随时向党组织报告敌人内部动态。不久党组织又决定父亲去“竞选”伪区长,虽然没有成功,但暗中扩大了党的影响。父亲先后派两个党的外围积极分子黄继茂、朱钟麟打入区公所,1946年发展黄继茂入党。但不久被敌人察觉。

  1947年10月,国民党上海警备司令部下令逮捕父亲。父亲在组织的安排下,及时隐蔽,避开了敌人的搜捕,辗转南京。党组织派毛齐华转交给父亲路费和联络关系,将父亲派往香港。

  1949年2月,上海解放前夕,张祺再次要求父亲潜回上海,负责国民党民政系统的秘密接管和组织工作。父亲冒着生命危险回到上海,找到了仍在民政部门工作的朱钟麟等人,了解情况后,布置他们收集民政局及各区局的名单、地图、资料,将“约法八章”等党的文件,分别寄送给各区人员,进行政策宣传,并要求他们保证户籍册完整等待接管。他每周要同这些人员秘密联系二三次,了解工作情况和国民党动态,然后再编制宣传内容,派已被策反的一批国民党政府的公务人员去印发。当时白色恐怖十分严重,国民党每天在杀人,用重金悬赏鼓动保甲长搜捕共产党人。这些被策反过来的国民党政府人员都是冒着杀头的危险,为上海解放做了很多工作。国民党逃离上海前夕,下令烧毁户籍册及破坏身份证存根,但在党的政策的感召下,很多职员自觉出来保护,保全了30个区的400万市民的户籍资料和一大批重要的敌伪档案,为新上海的民政建设做出了贡献。

  当时父亲是秘密到沪,既不能同家人联系,又不能在公开场合露面。4月到5月,父亲住在周祥生家里,当时苏州无锡已经解放,父亲谎称是从苏州逃出来的。在周家,父亲对周祥生和爱人鲍颜和进行教育,要他们为革命贡献力量。他俩也千方百计地掩护我父亲,直到5月25日上海苏州河南部地区解放。解放后,他俩都入了党。

  上海解放后,父亲又穿上了军装,成为军管会的政务接管委员会秘书主任,参与接管30个区的民政局、参议会。6月下旬,上海市人民政府民政局成立,曹漫之任局长,黄序周任副局长,父亲为秘书主任,1950年5月被提升为副局长。

  “潘案”蒙冤 “文革”磨难

  建国初期,父亲兼任市政法委里弄工作委员会主任。他坚持党的群众路线,充分利用积累的社会人脉,和他的同志们一起创建了上海城市居委会——“里弄政权”建设的治理模式,其中的工作原理至今还在沿用。

  自1950年起,遍布上海的11155条里弄逐步建立了居民委员会。到1954年1月,全市共有居民委员会1847个,居民小组约有3.6万个,居民委员会委员95284人,形成了一个自上而下的覆盖到社会基层的组织网络。

  父亲写的《城市居民委员会工作》一书,从主导思想到组织结构、地位、性质、任务及人员配备、工作方式、经费筹措等,都有详尽缜密的论述。该书是我国群众基层自治组织的第一部专著。

  之后,他调任市政协副秘书长。谁知,厄运也随之到来。1961年,父亲被停职了,说是和“潘汉年案”有关。后来才知道,其实是莫须有的所谓的“历史问题”:父亲在地下党的时候,打入国民党内部,奉党组织之命竞选卢湾区长,兼任了20多天的国民党区分部的书记,但没有去上任过。这一情况已及时向党组织汇报过,想不到却成为“历史问题”,“文革”中还作为所谓“大叛徒”罪证。

  父亲在家里赋闲了两年,但他很乐观。他经常用“李越、李禹、寄园、屠扶、李更生”等笔名,为《新民晚报》等报刊写杂文,既以此打发日子,又可用稿费来贴补已经很清贫的大家庭。

  两年后,审查仍没有结果。父亲打报告给市委,要求到基层第一线去工作。结果组织上安排他到一〇一军工厂去做副厂长,组织部说是担任副职锻炼,随时上调回市里。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全家都为他高兴。父亲在这个厂里努力工作,很快取得了成效。一〇一厂成为全市学习毛泽东思想的先进集体,《解放日报》发表了整版文章予以宣传。

  正当市委准备调他回市里工作的时候,“文化大革命”开始了。他又被作为厂里“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遭到造反派的轮番批斗。大标语刷到了我们家的门口。那年的夏秋之际,我们家来了两卡车的手持尖刀铁棍、头戴藤帽的“红卫兵”“造反派”,他们冲入我家,要抓走我父亲。当时,我被吓得不轻。整个家被抄得一塌糊涂,被搜查出的最严重的“罪证”,是父亲当年在抗日根据地带回来的一把“三八式”刺刀和几颗子弹,还有就是当时还值钱的红木家具。这些人的粗暴抄家,激起了我二哥及其同学的反感,争吵之下,还发生了对抗。张春桥对此事很恼火,他在文化广场的一次会议上,专门提到我父亲屠基远,说他是走资派在挑动群众武斗,因此父亲被“隔离审查”受迫害3年多。

  1970年,在我要去黑龙江插队落户之前,我到江宁路的一〇一厂去看望关在“牛棚”里的父亲。我在那间阴沉的“走资派隔离室”里,见到了被关了两年多的父亲,他用颤抖的手抚摩着我细细的小手。我眼前的这个父亲已经不是那个潇洒的领导干部,而更像一位苍老困惑的囚犯。他说我的手臂那么细,怎么能到那么远的黑龙江去呀。说完,他把他在隔离室里省下的20元香烟钱塞给了我。我的三姐(当时已经在崇明前哨农场劳动)在一旁,看到此情景,禁不住失声痛哭。

  “文革”结束后,父亲的历史问题被彻底平反。他在1980年担任市侨办副主任(主持侨办工作)。年满60岁后,父亲主动让贤,离开了工作岗位。

  父母对我们子女的教育是非常成功的,他们从来没有打骂过孩子,让我们自由地发展。记得小时候,我们家里还出过墙报,家里的人都喜欢画画写文章。我画的画得过少年宫二等奖。当时,我们家生活是很艰苦的。有八个孩子同时要付学费,其中两个在北京读大学,三个分别在几所中学住读,还要赡养苏州的外婆以及大舅朱钟麟留下的四个孤儿。这些开销全靠父亲的工资。每到付学费的日子里,父母只好卖掉家里值钱的东西,比如家中祖传下来的一些古医书、银具等东西,再加上父亲的一点稿费,再不行,就只能到处借钱。在三年困难时期,母亲经常去市府机关食堂与他们商量,让我们几个孩子免付搭伙费。记得那时我们到食堂吃饭,总是买最便宜的菜吃,从来不买排骨、红烧肉,所以我们兄弟几个长得都很瘦小。

  1998年1月19日,父亲走完了他不平坦的人生道路。但他对我们的殷切教导,将永远铭记在我们心间。

  摘自《上海滩》

     
放大 缩小 默认   
   第A01版:一版要闻
   第A02版:时政·要闻
   第A03版:新民眼
   第A04版:焦点
   第A05版:广告
   第A06版:评论/随笔
   第A07版:民生速递
   第A08版:广告
   第A09版:上海新闻
   第A10版:上海新闻
   第A11版:社会新闻
   第A12版:目击
   第A13版:互动
   第A14版:中国新闻
   第A15版:国际新闻
   第A16版:国际新闻
   第A17版:国家新闻
   第A18版:文体新闻
   第A19版:文体新闻/文娱
   第A20版:体育/文体新闻
   第A21版:文体新闻/体育
   第A22版:夜光杯
   第A23版:夜光杯
   第A24版:阅读/连载
   第A25版:新民健康/慢病
   第A26版:健康+/新民健康
   第A27版:财经新闻
   第A28版:资讯·广告/市场之窗
   第B01版:新民环球
   第B02版:新民环球/讲坛
   第B03版:新民环球/讲坛
   第B04版:人物/新民环球
   第B05版:新民楼市
   第B06版:广告
   第B07版:新民楼市/地产资讯
   第B08版:地产资讯/新民楼市
   第B09版:广告
   第B10版:好吃周刊
   第B11版:好吃周刊/美食物语
   第B12版:美食大观·广告/好吃周刊
屠基远:数度潜伏的革命战士(下)
一生一首翰墨诗
鸦片战争始末
新民晚报阅读/连载A24屠基远:数度潜伏的革命战士(下) 2016-04-21 2 2016年04月21日 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