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生活的中州新村,是位于四川北路和武进路之间一条闹中取静的小路,长约百余米,宽约二三十米,这也是我们少年时代的“足球场”。
小伙伴都是踢足球的高手。我年龄比他们小,在他们早已经是“弄堂小足球队”主力队员时,我还只是偶尔能上场的“台阶队员”,大部分时间只能坐在台阶上看别人踢。
说到这支足球队,还必须要提一下同时是我们这支民间小足球队和官方小足球队——中州路一小足球队的主力门将顾树海,外号“ 皮大王”,与我的二个年龄相差两岁的姐姐先后当过同班同学。他敢生吞蟋蟀、蚂蚱等小昆虫,敢学卖狗皮膏药的老山东“单掌劈砖”“板凳砸头”等绝技而不怕脑袋开花手掌骨折,还敢在教室门上挂扫帚把老师弄得哭笑不得。但是有一个优点就是从来不欺负女同学,而且如果有谁欺负班上女同学,他还会拔拳相助。因为他在学习上先后得到过我大姐和二姐的帮助,所以他也常常指点我“守门要领”:“最要紧的是不怕痛不怕死。”他一边说,一边卷起袖子裤管,并指着自己的额头,用不知是踢球还是打架留下的伤疤对我“现身说法”。当然他也不忘技术指导:“看到人家打门,别瞎扑,要看他的脚,看准他踢的方向再扑。”
在顾树海的指点下,我虽然没有达到“不怕痛不怕死”的境界,但也渐渐掌握了“看准方向再扑”的要领,守门技术大有提高,上场的机会也多了起来。一次,我读书的中州路二小足球队与顾树海读书的中州路一小足球队比赛。对手水平明显高于我们,尽管他们顾树海等主力队员都在场边当观众而未上场,但还是上半场就灌了我们三个球。下半场,我们的教练冯老师换下首发门将让我上场。临上场时,顾树海也不管其他人会怎样想,大大咧咧地对我说:“不要紧张,我们学校结棍的都没有上场。”我“受命于危难之时”,左挡右扑,终于力保大门不失。虽然0比3的比分没有变,但是赛后中州路一小的教练陆振达老师指着我,对我们的教练说,如果上半场就让这个同学守门,你们大概不会输,至少不会输三个球的。哈哈,看来陆老师不知道我居然是“师承”他的一号门将、大名鼎鼎的皮大王顾树海的。二三十年后,我在虹口区教育学院参加一个全国性的语文教学研讨会,遇到时任教育学院办公室主任的陆振达老师。师生重逢,交谈甚欢。陆老师大概早就忘了当年对我守门技术的表扬,但是我还记得。
后来,因为小学毕业没有考取初中,加上多年在六年级“原地踏步”成了“超龄学生”,顾树海穿着没有领章帽徽的军装,戴着大红花去了新疆生产建设兵团。顾树海从小失去父爱,由母亲拉扯长大,离开上海那一天,打架踢球头破血流从来不掉眼泪的顾树海哭了。再后来,他家搬迁,他母亲和两个姐姐都离开了中州路,我也就一直没有再碰到过他。去年电视里转播新疆足球队的比赛实况,我眼前挥之不去的是当年顾树海“不怕痛不怕死”的守门英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