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看望校长
看到对面的东湖路小学,我仍然很羡慕地看了一眼;小学的弄堂口开了一家很时髦的服装店,周围有几家杂乱的小店。现在的延庆路小学外面挂着:上海徐汇区退休教育工作者协会和上海老年大学徐汇区分校等几个牌子。
站在学校门口很久,感慨万分:我的母校,我的成长之地、我的文化启蒙之地!一位中年人走了过来,他看见我在照相,热情地问:“你是国外回来的吗?”我很惊讶:“你怎么知道?”他看了看我手里的小型数码相机说:一看你的微型数码照相机就知道了,以前有一位从美国回来的学生也来看母校。
他很热情地告诉我,吴校长还住在里面。为了采访顺利,我想先从他这里了解一些情况。他告诉我说,这里解放前整个弄堂是英国人住的,解放后由政府接管。里面的这栋大楼解放后改成了“延安医院”,后面是家属宿舍。
他领我走了进去,学校的小操场上几棵高大的广玉兰树还在,是一百多年的古树。抬头仰望,我像探望思念已久的老朋友一样,久久凝视,怎么不像当年那样高大茂密,我有些失望、伤感……当年我仰望看它,感觉到它很高、很大。它陪伴着我走过了少女时代。
中年人将我领到一栋二层楼的房子前,对我说,这就是吴校长的家。我对校长的印象很深,她有一双美丽而明亮的大眼睛,挺直的鼻子,修长的身材。班里有时闹得乱轰轰时,她只要站在教室门口,大家顿时鸦雀无声;她没有呵斥我们,和善地点点头,微笑着走开了。当年亭亭玉立、威严的校长现在怎么样了?
中年人指着前面的铁门说:“你看,她出来了。”我转声望去,铁门里走出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手里拿着一只簸箕。
我激动地走上前叫了一声:“吴校长。”她细眯着眼睛看了我一会,高兴地问:“你是哪个班的?”“我是韩老师班的。”“韩老师,我们现在还联系。” “感谢你们还记得我,我很高兴。”“我们的班长是施美丽。”校长一定会记得,因为她的名字很好记。她想了一会惊奇地说:“施美丽?我记得,她有些胖。”“对的,我们每天要排着队回家,她在前面带队。”每天放学,按照每个同学住的地方组成小队,由一个队长带领着我们回家。
我们一组的同学都住在延庆路、华亭路,隔壁邻居就有五位同学。住在弄堂的施美丽是我们的组长,她功课很好,就是不爱说笑,看起来有点严肃。在她的带领下,大家很守规矩,没有人独自离队走回家的;也没有家长或长辈等在校门口来接学生,因为都是双职工,没有时间来接送孩子。
老校长很抱歉地说,这里现在在维修,所以房间很乱。她说,我已经八十三岁了,如果走在马路上你们可能不认识我了。当年你们是小孩子,才十几岁。
来到二楼的房间里,家具都是上世纪50年代的:铁床上面的油漆已经剥落了,一张方桌也是老式的。房间里没有什么装饰品,好像也没有装修过,比较简陋。当我走进卫生间,老式浴缸已经斑斑点点。唯一新的东西是一只白色的热水器,醒目地挂在已经斑驳的墙壁上。看得出老校长的生活很简朴,但是老校长满面红光,仍然很挺直地坐在一张旧沙发上。
当我问起当年办学的经历,她打开了话匣子:“当年第一批的学生有六个班,由于教室不够,分上午和下午班。我担任校长,刚开始没有工资,但是大家很积极,兴高采烈地在小花园里拔草、拉着平板车到教育局、其他学校去搬课桌、椅子。晚上布置教室,第二天就开学上课了。当我们看到学生来上课时,激动得眼睛也湿润了,因为我们在做一件大事;培养接班人。办公室一共才八位老师。到了1960年,我们扩大招生,学生才多了起来,我们就在隔壁的花园里盖了校舍。现在的三间教室就是我们自己动手建起来的。当年的围墙有二层,我们拆了一层,用拆下的砖来盖教室。”
校长很骄傲地告诉我说:“我是1980年才退休的,学校后来和长乐路小学合并了。现在有很多同学来看我,我很高兴。有一位男同学看见我就一下子抱住了我,他可能现在在美国,外国老婆也和他一起来。他很自豪地对他爱人说,这里曾经是他的母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