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诈骗

　　事后，老石越想越不爽。他当然不会把“鬼脸”当成鬼，以为自己老眼昏花，加上灯光暗淡，把人脸看成鬼脸了。他就把自己所见的事向老厂长反映。老厂长听了，一开始火冒三丈。他怀疑那“鬼脸”男人在三个副厂长中间，“干部居然在搞生产的公共场所搞流氓阿飞，成何体统？”在召集几个副厂长开的会上，老厂长问谁干的，自己站出来承认。起先，三个副厂长俯冲着头，大气不敢出。老厂长脸色难看地轮回盯着那三个人。最后还是金赤名挺身而出并理直气壮地声辩：“老厂长，你看看清楚，我们几个谁的脸像鬼脸。那是无中生有，惹是生非。”

　　于是，厂区传出，老石脑子本来就有问题，近来患上狂想症。一个有狂想症的人守卫工厂大门显然不合适，在金赤名“义正词严”的唆使下老厂长把老石辞了。老石失业回家，社区因为他神经不正常也不敢给他介绍工作。为了一家人的生计，他带了两个戆大孩子去捡垃圾。贫病交集，加上满怀忧愤，没几年老石就离世了，抛下一对戆大儿女。

　　听到这里，我不禁冷笑：“不愧为万人大厂，真是藏龙卧虎的地方。”“的的确确，高人多着呢。”老耿头也冷笑，“三叉戟，你听说过吗？”不就是林彪一家出逃时坐的那架飞机吗？“嗤！不是飞机是人。三叉戟就是林艳红老公的绰号。这个人诈骗了一笔钱，逃到国外去，大家称他三叉戟。”我的神经顿时吊起来：“林艳红丈夫？”

　　本来西浦人只知道，三叉戟办了个大兴贸易公司，皮包公司，靠搬砖头买进卖出运道好，不用多久，发了财出国发展去了。随之发生一件案子。一家钢铁公司告江氏贸易公司的状，说是拿走了钢材没给钱。而江氏公司声辩，钢材给了三叉戟，三叉戟还没给钱。法院检察院来调查才发现三叉戟已出国，死无对证。后来江氏公司老板记起，当初之所以敢把钢材给三叉戟，是由西浦厂厂长作了保的。司法人员又来调查，金赤名一口否认，没有的事！叫对方拿出证据来。可对方拿不出证据。

　　“后来呢？”我简直听得入了迷。

　　那江氏老板始终叫冤枉——没拿到一分钱。倒卖钢材在当时是违法的，还贪污了钱款，自然是重罪，两个主犯没有证据还自己清白，又不拿出钱款来抵罪，结果一个被判了死刑，一个被判无期徒刑。被判无期徒刑的那个一病不起，没多久也命赴黄泉。厂里的人都说江氏公司老板是替死鬼，死得冤枉，便宜了三叉戟。虽然江氏公司找不出证据，西浦人都相信，三叉戟没有把拿到钢材的下家给他的钱交给江氏公司，而是自己独吞拿了一走了之。厂里的人无人不知，三叉戟这个人骨子里心术不正，年轻时就是个无赖。还比如当初活络板头被烧伤，大家至今怀疑是三叉戟下的毒手。

　　我问：“三叉戟诈骗的事，他老婆林艳红知道吗？”“不清楚。当时厂里的人都知道他们夫妻关系一向不和睦。但也难说。”“老耿师傅，你对林艳红的死怎么看？”“老实说，我也看不懂，林艳红这个人，在厂里有点名气，人长得标致，门槛又精，怎么会遭人暗算？有人说她是轧姘头闯的祸……”“这种传言，你信吗？大家信吗？”“有信有不信，现在的世道百人百条心。以我对林艳红的了解，她并不轻贱。”“难道三叉戟的事与西浦真的一点瓜葛没有？”“谁能说得清。不过，听小曹说，三叉戟注册时拉去两个他在西浦的小兄弟。”

　　老耿头只认识一个，一记头，一记头做过三叉戟大兴公司的业务员。他与那个夜闯林艳红家的光头很要好。“要好？”我立即警觉起来，掏出光头小偷的照片，“就是这个光头？”“对！一点没错。”

　　一记头是大兴公司的业务员，而光头是这次案子里的作案者，这里面有没有联系？光头死了，就该找一记头：“一记头现在人在哪里？能找到他吗？”“他在三号仓库做管理员。你要找他？我这里有三号仓库的电话，三号仓库原先与我们厂有联系。他姓叶，叫叶纪。因为发财心切，动不动就说买彩票一记头中彩能赢几百万，买股票一记头能赢几百万，做生意一记头能赚几百万，所以大家叫他一记头。可惜他至今还是两手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