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婚礼

　　黄莺在伟庆食品商店待了有些年头了，对这份营业员工作早已麻木。她几乎没有机会见到嘉毅，虽说她内心不愿意和嘉毅了断，但自己把话已说出口，也举行了所谓的了断吻别的仪式。可尽管如此，仍挡不住对他的思念，猜测他是否和葛英姿联系上，他们是否恢复了恋爱，如果没有，是否在女生众多的大学里找到了心爱的女朋友。不论怎么样，他应该来看看自己才是呀，即使一般朋友这么长时间也应该来看看。每每想到这里，心里不免泛起一丝对嘉毅的怨恨，恨他不通情理，恨他冷漠。

　　也许是单相思给她带来了无限惆怅，在这段无所事事的日子里，终于挡不住周围阿姨大妈们的轮番劝说，和一位经常来店里批发烟酒的饭店个体户侯斌谈起了恋爱。

　　侯斌，因为他两年前从近郊农场病退，回到上海没有工作，申请了一个餐饮的个体户执照，父母就腾出了在浙江路上的街面房子，开了一家餐馆。虽然饭店面积不大，只雇了两个厨师和两个跑堂的外地小姑娘，可在父母的帮助下生意做得不错，收入比起在国有企业的员工要多出了许多，领先一步进入了上海滩第一批万元户的行列。

　　快要结婚了，一般是女孩子最快乐的时候，憧憬着新婚的住房布置、婚宴安排等。可是这一切都提不起黄莺兴趣，让她想的最多的最纠结的是，如何将自己要嫁人的消息告诉嘉毅等好朋友，他们会如何看待自己的婚事，会如何看待自己嫁给个体户，其中最关心的就是嘉毅的态度和想法。她太在乎嘉毅了，似乎这些事情比结婚还重要。

　　黄莺抽出时间，挑选了一个傍晚时分去卢蓉的学校。卢蓉问：“怎么，想我了？”黄莺挺了挺身子宣布：“我要结婚了。”卢蓉马上问：“新郎官是谁？”黄莺躲躲闪闪地将自己和阿斌恋爱的故事说了一遍。卢蓉问道：“沈嘉毅知道你要结婚的事吗？”黄莺说：“我就是找你帮忙，想让你替我通知一下他，还有郝予兴，我希望你们能来喝喜酒。”卢蓉顿了顿说：“这是好事，他俩我来通知。”

　　嘉毅怀着复杂的感情接受了邀请，参加了黄莺的婚礼。婚礼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饭店，总共五桌客人，客人中一大半是新娘单位的同事。

　　今天他们三人正襟危坐在一大群大嗓门的阿姨大妈们当中，显得有些另类，有些拘谨。当同桌的大妈说新郎新娘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时，卢蓉朝予兴和嘉毅做了个鬼脸，凑在予兴的耳边小声道：“这种话只有他们这种人说得出，黄莺怎么会看上开饭店的，一点都不浪漫。”予兴不愿意在这样的场合议论黄莺，心想自己是打桩的，可能更不在你卢蓉的眼里了。

　　这时新郎新娘端着酒杯过来敬酒敬烟，大家纷纷站起来。当轮到新郎新娘向嘉毅他们三人敬酒时，黄莺笑盈盈地朝他们看了一遍，没有把目光停留在任何人身上，喜滋滋地向新郎介绍道：“他们是我中学的同学，就像亲兄妹一样，现在在读大学。”

　　先是嘉毅略带微笑举杯，和新郎新娘碰杯祝贺：“恭喜你们，百年好合。”当他低头抿酒的那一刻，瞟了一眼黄莺，而她也正用眼睛的余光偷看着他，他们目光对视的时间太短太急，一瞬间双方都无法读懂其中的内涵。

　　予兴和卢蓉彬彬有礼地喝完了酒后，新郎新娘遭遇到强劲的对手，同桌的那几个阿姨大妈不依不饶地要求新郎新娘在敬酒前必须表演一个亲热的节目，还拿出了一颗奶糖要他们当众分享。他们拗不过这帮阿姨大妈，新娘紧闭双眼用牙齿咬住半颗糖，妩媚的脸颊变得扭曲难看；新郎想潇洒地尽情表演，伸手绕住新娘的脖子，凑上去咬下另半颗奶糖，只因动作幅度过大和新娘没配合好，显得笨拙别扭，变成了和新娘拧在一起了，让人感到好笑，一点不像是一对亲热有加的新婚燕尔。

　　嘉毅看完他们的表演，眼神中夹杂了一丝不为人注意的不屑，拿起酒杯和予兴碰了碰杯问：“什么时候喝你们的喜酒？”予兴答道：“至少要等她毕业吧。”扭头又向卢蓉确认似的，“现在还定不了。”而卢蓉把头扭向一边，似乎忙着看新郎新娘，一副没有听到的样子。

　　嘉毅有点后悔当着卢蓉的面问这样的问题，又想起他们在黄莺小阁楼吃饭时的恩恩爱爱，不免有些替他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