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要往前走
民乐担着“风雅”的名,却没有得到旧时“曲高”从者众的好,“和寡”在古代是文人清高的寂寞,如今却是“无处觅伯乐”的尴尬。为改变这一窘境,民乐也在不断探索。《海上生民乐》以传统文化的“和”为内核演绎原味的民乐,却辅以诗词吟诵、舞蹈、书法等表演,以多媒体中国山水画为舞台背景,让那些听熟了的“高山流水”有了不一样的滋味。上海民族乐团团长罗小慈说:“一样的民乐,不一样的体验。民乐的美,等待的是发现。”
在园林中演《牡丹亭》,将最传统“隔水听音”的赏曲风复制到现代;将昆曲融入交响的形式,以摇滚乐队范儿演绎“水墨新调Kunplug”,张军是游走于传统和时尚间的高手,他立足于传统的每一步创新都踏得很准。作为首个亮相本届艺术节的委约作品,《我,哈姆雷特》,以昆曲独角戏的方式,将“一百个读者心中有一百个模样”的“哈姆雷特”,演出了第101个样子。张军说:“我就想证明昆曲的美,不只仅有那一种,它还有无限的可能。”
表演细腻、台风儒雅的茅威涛就是那种“明明可以靠传统老戏吃饭,却偏偏要搞创新”的越剧女小生。即便每次创新总要挨骂,茅威涛也不曾止步。昨晚,她又携《寇流兰与杜丽娘》献演上海。这一回实验的步子跨得更大——莎士比亚作品中的大将军“寇流兰”居然撞上了汤显祖笔下“为爱生而复死,死而复生”的杜丽娘,茅威涛在剧中一人分饰两角,在残暴将军和翩翩公子间频繁切换。
对于可能遇到的质疑,茅威涛已有所准备:“艺术要往前走,总要创新,创新有成功、有失败,但若不跨出那一步,你怎么知道是对了还是错了?所谓传统和创新都是相对的,过去的传统也是再过去的创新,现在的创新或许就是未来的传统,哪能扯得开、辨得清?”
“照搬”为了致敬
传统与创新,确实扯不开也辨不清。如果600年来因中国戏曲数百剧种太过博大精深而让我等中华儿女深陷其中难以观其全局的话,不如来看看西方古典艺术的发展脉络。其中的艺术规律从根本上来说并无不同。
本届艺术节的舞蹈板块阵容堪称历届最强,仅以差点“撞期”的马林斯基示范级芭蕾《罗密欧与朱丽叶》与斯图加特“自然戏剧风”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进行对比,两部诞生于不同时间,却同样有划时代意义的芭蕾舞作品,大致勾勒出了西方芭蕾舞传承与发展的脉络框架。
创作于1940年的马林斯基版《罗密欧与朱丽叶》,如今是被不断模仿、复制、学习的“鼻祖版”,然而其诞生时,却是以惊世骇俗的创新被人们记住的。编舞拉夫洛夫斯基打破古典芭蕾双人舞脱离情节、一味炫技的定式,创作了三段“情舞互动”的双人舞。而普罗科菲耶夫“交响化”的作曲,一度被认为是“不宜跳舞”的音乐,而之后因这部舞剧攀上芭蕾高峰的乌兰诺娃也曾吐槽:“世上没有什么比普罗科菲耶夫的芭蕾音乐更令人悲哀的了。”
很多艺术家在创新时总有一种顾虑,保留传统的部分,会不会就不够创新,让人觉得还是老一套?与马林斯基版“罗朱”相隔22年,诞生于1962年的斯图加特版《罗密欧与朱丽叶》证明,出于传承的创新依然能竖起丰碑。
与马林斯基版相比,斯图加特版的创新在于芭蕾理念的更迭,它让芭蕾舞剧强化了“剧”的概念。舞蹈技术服务于人物情感的表达,整台舞剧人物性格饱满、故事线流畅、情感变化细腻,它的“自然戏剧风”显得更亲切、更人性。然而,仔细对比两剧就能发现,斯图加特版中的某些段落与马林斯基版很相似,甚至一模一样,编舞大师约翰·克兰科承认,剧中“罗密欧”与“朱丽叶”相遇的场景,“照搬”了拉夫罗夫斯基的,因为“这一段太过出彩,我们以此向大师致敬。”
在传统中保留精髓,在继承时改进不足,这就是创新的“正道”。
本报记者 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