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九岁，背了母亲用细帆布缝的书包自个到海潮路二小报到。博闻广识的班主任邱老师五官棱角分明，三七开头势，皮鞋锃亮。学校篱笆围墙，一幢二层的教室楼木梁砖墙，长长的室内走廊。楼后花园草木葱茏，两棵硕大的夹竹桃开花一棵白，一棵红，缤纷艳丽。操场上有篮球架和足球框，西北角有沙坑，一旁有单、双杠。音乐室有架老旧的钢琴，音乐老师浓眉大眼像维吾尔族姑娘，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动，美妙的音符流出来。

　　四年级班主任崔淑君老师师范毕业，发辫乌黑，笑起来腮上两个浅浅的酒窝。初来乍到就重排了坐位和课外学习小组。有回测验造句，“鼠”写不出就画只“鼠”。老师给勾并写个大红 “鼠”。两次家访，一次因“开红灯”《学生手册》上父亲未盖章；一次母亲不给电影《洪湖赤卫队》票钱。后知我家境拮据，为我争取了学费半免。

　　老师劝学生打架被拉辫子，告了假。班干部去探望，我尾随到老师家门口没进，老师下楼叫，却搭错筋不肯上楼。班干部回来说，老师用黄芽菜肉丝年糕款待小客人。再来上课时，老师剪成了短发，笑盈盈依旧两个浅浅的酒窝。

　　那年头压岁钱极少，我用在地摊上看书，一分钱一次。作文“游长风公园”被老师拿了课堂分析，再三强调名词、 动词、形容词与“的”“得”“地”的关系。我的成绩慢慢爬坡，五年级当小队长，六年级当中队学习委员，老师鼓励之余，还派我去少年宫习敲队鼓，推荐任校升旗手，协助出大队墙报。

　　“国庆营火晚会”是一个充满兴奋和憧憬的夜晚：男同学一律白衬衫，女同学穿裙子，夜幕中星星眨眼睛，飞蛾一只一只往熊熊火堆里扑，点点火星腾空耀起，红领巾围着火堆兴致勃勃地击鼓传花、唱歌、朗诵……转眼毕业，班长余丽芳考入华东织造厂技校，陆宝荣、戴海良、华宁响应“好儿女志在四方”的号召去了新疆，大队委员黄洪发下乡去了云南。中队委员陈蓓华后在某证券交易所当经理；蒋根生海军复员后在海关缉私处当处长……吾辈鲜有人进象牙之塔而成大家，断不敢以保尔在墓地那段名言自勉却不失有过理想。

　　出外八年，省亲时拜见过老师一回，发展的巨人已将“海二小”从地球上轻轻抹去。终于再见到老师时知她去了外国语小学，早些年已从党支部书记岗位退休。怀念那纯洁而毫无铜钱味的师生关系，怀念那年代的“灵魂工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