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年前我参加一个崇明农场场友聚会。做东的李兄是当年的农场副场长,后来成了一家合资企业的董事长。其他七八位场友也都是我在场部工作时的同事。因我比他们年长几岁,过去在农场里,他们都亲昵地叫我“老阿哥”。时隔20多年,他们都混得有头有脸,比我有出息,有的是身居要职的政府官员,有的是大学教授,有的是腰缠万贯的民企老板,职位、地位、财富都远在我之上。但他们见到我,依然是“老阿哥、老阿哥”地叫个不停,那股亲热劲让我感到心里热乎乎的。
席间,大伙打开了尘封的记忆,尽情地叙述那青春岁月里的种种趣事、幸事和辛酸事。有时还要争执一番,纠正某位仁兄叙述中某个细节的不确凿,或相互“揭短”,说A当年暗恋某某姑娘,却不敢表白,结果被他人抱得美人归;说B帮厨时常偷吃肉,吃了不算还夹带出去,留着当夜宵吃;说C家庭出身不好,为了入团,讨好团支部书记,主动帮人家洗衣服……大伙或开怀大笑,或啧啧叹息。此刻,没了领导的威严,没了老板的派头,就像脱光衣服在大池子里泡澡,分不清富贵还是贫贱,还原出一个个“本真”的哥们。
那场聚会从傍晚持续到深夜。分手时,个个眼眶潮湿。那夜,我失眠了。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我自问:场友会,为何会有这么大的亲和力?我自答:大概是场友们真正意义上的人生是从进入农场那一刻开始的。无论后来各自的人生发生怎样的变化,那第一步是具有共性的。那一份不带任何功利结下的友情是纯正无价的,今天的聚会自然是只有真情无贵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