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时,北魏主拓跋焘去河西打猎。主下诏,送好马给他打猎用,尚书令古弼却给了瘦马。魏主大怒,不顾斯文骂道:“‘笔头奴’敢裁量朕!朕还台,先斩此奴。”弼、笔谐音,古弼头尖,帝常直呼其“笔头”。弼冷静思量:“我为人臣,不使主上盘桓于游猎,罪小;不备不虞之需,使军国大用匮乏,罪大。今外敌当前,我以壮马充军,劣马猎用,为国远虑,死又何妨!”魏主闻之,叹曰:“有臣如此,国之宝也。”
帝好猎。一天,又到山北去打猎了,大获数千头麋鹿。即诏令尚书快发五百辆牛拉的大车来运。传令官刚走,魏主便对身边人说:“‘笔公’必定不会给我,你们不如自己用马运吧。”走了百余里,得古弼奏表说:“今秋谷黄熟,麻菽遍野,猪鹿偷吃,鸟雁糟蹋,风雨损耗,朝夕三倍。请将您那边的运输推迟,让我们这边收割运送完毕。”帝曰:“果如我所言,‘笔公’可谓社稷之臣矣!”
有甚君就有甚臣,有甚臣就有甚君。君容得下并成就了“国宝臣”。古代社会,家国天下不分,往往“朕即国,国即朕”。但尚书很分明——“私臣”还是“公臣”:国家利益至上!不到处“圆台”:“皇上打猎也是锻炼。”不因私废公,即便“老板”直接指令,并非一味“不违上意”,或图省事“顺着他”,闭眼照办,而心有一杆秤。我们不知道,在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文化气氛中,他的勇气来自何方,还是他运气好碰巧遇善君,没被一气之下怒斩?帝有臣如此,幸哉。
骂“笔头奴”,听来倒也如弄堂俚语,直抒胸臆,酣畅淋漓,音容笑貌,栩栩如生;及至后来口口声声“笔公”,毕恭毕敬。等摸清“刺头”脾性了,还放下九尊之躯身段,反过来“顺着他”,又需多大的勇气哟。情与理,他拿捏得当。他没有愤愤不平“你老是跟我作对”、泄私愤,虽时会口吐恶言但立马回心转意不铸大错。正如此,一批如那臣之臣给他带来了王朝中兴。
现代社会,已经没有这种胆战心惊如履薄冰的君臣关系,人身依附早已作古。依我仅有的专业服务职业经验:由于社会分工,我们每个人可能都是服务者,一转身又是被服务者。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将心比心,一切迎刃而解。所谓价值观,大都是参照系的不同。换一换角度,设身处地,便海阔天空。毋逞私意,勿宠贵意,不意逆鳞顺毛,成美谈,时望、人望不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