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榻并不产茶叶,但吃茶风俗之盛,恐怕连出产茶叶之地亦望尘莫及。商榻人走亲访友要吃茶;闲着无事相聚要吃茶;哪家碰上喜事也要吃茶。在苏浙沪相壤之域,商榻人的吃茶之风,可谓名声在外,家喻户晓。
小时候,我是跟着好婆吃茶渐渐长大起来的。好婆是位心底极其善良的家庭主妇,主管家庭一日三餐、茶水之类。在我的记忆里,好婆每天总要在灶屋间“风炉”上,烧煮几壶热水,专供沏茶之用。一年四季根据天气变化,其所用的茶具也各不相同:冬用盖碗,春秋用汤盅,夏用瓷、陶壶,乃至茶缸。好婆泡好茶,除了供家人享用外,她总是十分好客,见路人走过总要招呼一声,“吃碗茶去”。
好婆过世以后,姆妈传承好婆的传统,一直守着老屋与茶相伴,时不时地邀请左邻右舍的阿婆吃茶,吃茶时聊子女,谈家常,可谓其乐融融。记得我与新婚妻子到乡下的第二天早晨,姆妈便在家中客堂、厢房,摆上好几张八仙桌,挨家挨户上门,相邀家庭主妇“吃碗茶去”,当地俗称“喊吃茶”。那天姆妈端出事前备好的“茶果”(装有喜糖,糕饼,甘蔗,花生,枣子,桂圆,瓜子),分发到茶客手中。她还一手拉上我妻子,一手提着白铁壶,嚷道:“新娘子来敬茶了!新娘子来敬茶了!”场面热闹,笑声不绝于耳。那一刻,姆妈笑得合不拢嘴,还不时边笑边说,“吃茶,吃茶”。
时隔28年,家有女儿出嫁了。我按照乡下习俗,在女儿婚礼后的第二周,携上妻子在家乡祖屋客堂,亦摆了几张八仙桌,喊来全村主妇,到屋里厢“吃碗茶去”。那天从早上八点开始,先后分几批茶客吃茶,茶客离席时,每人奉送一包“茶果”。茶客道别时,阿婆们一一向我们道喜,还夸赞说:“侬离乡40年了,亏侬还记得伲,喊伲来吃茶,侬真是用心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