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林建筑师陈从周曾打趣说:恪守传统让人增加免疫力,一味时尚容易染上流行病。梅葆玖先生辞世三周年了。好人半自苦中来,莫图便宜;世事多因忙里错,且更从容。也许天意机缘,我偏爱热衷梅派京韵声腔,乐此不疲,许多往事铭记不忘。
曾在电视节目中看到这样的内容:梅葆玖之兄、戏曲理论家梅绍武告诉观众:小时候常听到或看见,父亲的好友、银行家冯耿光称呼起父亲来,直白喊“傻大爷,傻大爷……”也不顾小辈在场,梅兰芳不生气,梅夫人挂不住,委婉提醒,冯才改口。读《梅兰芳传》得知更多,他的艺术修为、成功秘诀究在哪?我越来越敬佩梅派艺术。
2012年5月13日,梅葆玖去友君石兄家,石兄对我说:“你这么喜欢京剧,应该来见叙一下。”在石兄家宽敞的屋子里,想到刻把钟后就要见到梅家艺术的擎旗手,我的心里忽然有些慌乱。葆玖先生进门甫一坐定,没寒暄几句,从贴身衣袋里掏出名片,笑说,给过就不重复啦,看了一眼我羞涩呈上的名片,哈哈笑说,此“江”非那“姜”呀……他说的姜妙香是与他父亲同辈分的名小生,瞬间气氛活了。说着说着,他突然讲起了上海话,介绍小时候在思南路生活的事,“阿拉上海闲话一眼不会输把你……”他还不时比划着说自己台上演娘们,台下是爷们的趣事,笑声此起彼伏就不见停歇。
仅过了三年多,在光明邨大酒店田林店,这天中午,天灰蒙蒙的,与玖爷再次相遇。梅先生悄无声息步入包房,眼尖的几位顾客似乎发现了什么,片刻,就有几位热心者踽踽向吉祥包房走来,好奇张望片刻,听着里头时而欢快,时而又略显拘谨的笑声、说话声。那张背后写有字迹的名片,今天也在我包里呢。见了玖爷,我凑上前说,您还有印象吗?他似乎不加思索:“你也太仔细了,拿着,做个纪念吧……”说着伸手推了一下。这个瞬间真让人感慨无语了。心仿佛被电流蜇了似的,好久才回过神来。有人跃跃欲试地想在梅先生跟前唱上几句,机会难得,有人唱起了鱼藏剑,有人哼起了借东风,葆玖先生特别给戏友面子,一曲唱罢,他笑容可掬,点头鼓励,有人唱得荡气回肠,他突然从座位上站起,伸出双手拇指,给人大大一个赞,还真棒真棒地说了几次。不知敬畏心驱使还是别样因素,头回见先生时那种紧张心绪,不仅没退反而陡增了,邻座朋友几次催促,快唱几句吧,机会难得。片刻,先生掏出一叠预备好的舞台戏照,一一分送给现场的人。为节约时间,有人拿来白纸,众人依次写上自己名字。写到我的时候,他再次和善调侃,此江非那姜……众人笑,他也乐得咧嘴笑,童心未泯天真趣味浓浓。
2016年4月25日,葆玖先生与世长辞,惊动了京剧圈内外不少人士。他是梅派艺术大旗的擎旗者,薪火相传人。纪念先生辞世三周年,品鉴着先生无私赠送的一名片、一照片,分量沉甸甸的。梅派艺术,开创了与日月同辉的中国艺术京剧。至此,要把两张虽然轻盈,却珍贵无比的名、照之片,不但藏之于柜橱影夹内,更于心灵深处回味品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