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后，我一定会记起2011年的那个春节，刚刚得知怀孕月余的我，在自家的大门上贴了只可爱的小兔子，它的小爪子踩着一个倒着写的、大大的“福”字。我摸了摸还一点儿都看不出端倪的小腹，充满遐想地思量肚子里的“小兔子”，望他抑或是她能喜乐安康一辈子。在“将母未母”的那刻，我的心头充满欢喜。

　　这份欢喜，在后来陪伴儿子伊森长大的五年里，也不曾寡淡过。

　　我是揍过儿子的。用的是去日本旅行时从奈良买回来的竹笛子。

　　都忘记为什么要揍他，只记得怒火中烧，像是太上老君的炼丹炉被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野猴子”一脚踢翻，烧得漫山遍野，心里俨然觉得自己一介神仙，怎会治不了这只小猴子！于是，随手取了搁在抽屉里的竹笛子，一把拽了小家伙的小胳膊，把他往小房间拖去。小家伙已在我拽他的一瞬间反应过来大势不妙，收敛了之前的狂野之色，不自觉地败露出恐惧来。一路上挣扎，到后半段开始可怜地嚷着“妈妈！妈妈！”可我想，输也不能输在气势上，这次若放过，往后不知道要爬到谁的头上。不过我也一路思忖着，等下该怎么下手？打几下？打多重？

　　应该是挺狠的一记打在他的屁股上的，因为后来，只要见我取出这根竹笛子握在手上，伊森立马会变了神色，像个小羊羔一样软糯着说“妈妈我听话了”。连滚带爬地拖进小间后，为了营造“恐怖气氛”，我大力锁了门，拉了窗帘，当时不知下文如何的伊森已经怕得像刀俎上的鱼肉，惊恐地看着我做“刑前准备”，嘴巴却硬着不讨饶。后来回想，其实第一次这么干时，我内心也是惊恐的，不知怎么收场，不知效果如何。平时育儿书上说，打孩子是没用的，用暴力解决问题，是以大欺小，不磊落。可育儿书上却不说，如果爱的教育、吼的教育都没用，该怎么去治这些教养之花还不曾开放在他们洪荒初心上的冥顽之力？

　　结果自然是一击下去，就哭天抢地起来。我做出举手再打状，他退缩着改口道：“不要不要！妈妈我错了！”眼泪就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待他哭了许久，我软声道：“我也不想打你的，可你不听话。”小家伙拿小手擦了擦眼泪，一头撞进我的怀里。我只记得胸口的衣服湿而温润。

　　当然，伊森也有特别乖的时候，比如，当我给他读绘本故事时。他乖巧地坐在我怀里，我一行行认真读，他一页页认真听，顺便认字。

　　为了鼓励伊森阅读，从他3岁起，我便开始自己编故事、写童话。我以儿子为原型，创作了个名叫罗罗伊的调皮小孩，生活在中国的大城市，充满奇思妙想，会恶作剧，会耍赖，也会听话，会进步，在这个美妙的世界里和爸爸妈妈以及同龄孩子一起快乐成长。再后来，我开了个微信公众号“伊森妈写童话”，在那里我继续写故事、画插画、录故事。这是我给伊森的成长礼物，更成了我给孩子们的礼物。有朋友问我为什么非要自己写原创童话？我说绘本故事里“洋孩子”太多了，我们少了些土生土长的中国孩子。我想用自己的力量保护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即使他们会在不断试错和不断打击中最终羽翼丰满、长大成人，我也希望他们的起点，会是一个自由美妙有趣的世界。

　　如今，5周岁的伊森，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这是最让我们欣慰的。他的小床在自己的小房间，可睡前，他总喜欢跳上我们的大床，说要和我们聊一聊。

　　聊的内容都是大主题。比如宇宙是怎么诞生的；人类为什么是从非洲走出来，走向了世界；比如公元元年发生了什么。老公会非常耐心向他解释他提出的所有“无厘头”问题，而我则躺在他俩身边，听他们神奇的、常常牛头不对马嘴的问答。多希望，这样的问答能持续到伊森10岁，甚至15岁。他如今是一个对什么都能问出为什么的小不点儿，等他长大、去上学、进入社会，他若能依然对什么都能问为什么，他一定会有一个有趣的人生。而那时候，我们也不再是他询问的对象，他将自己去探索，自己去找答案，即使，很多事情可能原本就没有答案。

　　每个人的起点是不同的，这一点古今中外都是一样。我们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坐标上，改变方程式，才能画出与设定不一样的抛物线。但是努力改变的只是方程式，而不是整个坐标系，所以面对伊森的逐渐长大，我并没有感到焦虑。

　　我没有给他去额外“补课”，生活里遇到的知识随时随地都可以学，系统地知识性学习的年龄还没有到来，在这仅有的轻松日子里，我希望我们都好好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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