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申岁末,上海文史馆和上海书协主办了《任政诞辰百年书法展》。在展厅中,我凝视着一幅幅熟悉而精湛的书法作品时,又一次勾起了我跟任先生学习书法的往事与回想。
上世纪70年代初,任先生在上海钟表模具厂下放劳动,我的朋友在钟表公司工作,听说我要跟任先生学书法,他欣然答应带我去。那天,我带了自己的习作,写的是毛泽东诗词《沁园春·长沙》和《七律·冬云》。一个小青年要去见大书法家,心情难免有点忐忑拘谨,但先生慈祥和蔼的神情与话语很快就使我绷紧的神经松弛了下来。任先生仔细审视着我稚嫩的字,逐个加以点评批阅,认为可以的用朱笔加个圈,写错的打个叉,如有不妥的,即在字旁边加以更正,有的一连写了两三个,并说这个字要这样写,整幅字帮我修改了几十个字。接着,先生用元书纸给我写了毛泽东诗和鲁迅诗,还用楷行两体写了我的姓名。这些字离现在已40多年了,我依然视作宝贝珍藏至今。
因为第一次的求教成了我学习书法走上正道的起点,至今难以忘怀。之后不久,任先生每周一次来我们虹口工人俱乐部上课,我每课必到。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是任老书艺的高峰期。现在被国内外广泛使用的行书字体就是在1979年写成的。当时先生的字能在上海十几位书法家中经评比被选中实属不易。随着我国改革开放形势的发展,任先生的行书字体受到我国港澳台地区和东南亚国家人们的喜爱,也开始被逐渐使用。但他们未经文字改革,至今仍使用着繁体汉字,原有电脑字库中的任政简体字就不够用了。为了适应形势需求,1993年北大方正和上海印刷技术研究所决定为字库添补繁体字。当时研究所仍然想请任先生一手完成,但任先生因体力不支,笔力衰退,写的字已无法和14年前写的原字体相配一致。于是,研究所就决定让我补写繁体字。我接受这任务时觉得有一定难度,因为离学先生字体已相隔较长时间,为此我根据复印字样先练习了近一个月,然后再按字表逐一写下去。由于大多数繁体字我虽然在写,但并不认识,后来才知道字表来自于一本繁体字字典。我得到一套简体字的复印稿和一份繁体字表供参照。当时没有一字是一次写就的,少则三五个,多则十几个,虽说总字数补了2300多,而实际写的字肯定是超过万数的。当年任先生写简体字时每字仅一角,我写时报酬已是每字一元。
繁体字补写完成,至今已有20多年了,我感到非常欣慰和荣耀。欣慰的是作为学生能将任先生未了的心愿接力完成,荣耀的是能和任先生一样为传播中华文化而尽心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