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酿酱,与众不同,一般人家都在黄梅天之前动手,让豆饼发霉后,经大伏天暴晒后成酱。她老人家却独辟蹊径,定在秋天入手,因为这时正好新的毛豆收获上市,她认为用新豆做酱更加美味。
对于黄豆的选择,外婆更是苛刻,瘪的破的她都一概拒之门外,只青睐于颗粒饱满的。她老人家把黄豆用清水几番洗净浸泡后,放入铁锅里煮沸。对于煮豆的时间把握,她也有标准,即煮到手一捏就能碎为止,然后,将黄豆沥干水,在竹匾上摊开晾凉。等到豆子凉了,她按照一斤黄豆,掺和半斤面粉的比例,将面粉与黄豆搅拌均匀。由于这是个力气活,她往往叫我参与其中,把和着黄豆的面团揉捏得不仅干硬,而且要有劲道,再切成大小统一、厚度统一的面饼。
这时,外婆会把家中的竹匾,铺上洗净晒干的秸秆,将面饼一块块地铺平摊好,随后,再衬上一层秸秆,用被褥子盖好,放在室内温暖且不透风的地方,等待着它的霉变发酵。
第一天豆饼集结抱团取暖;第二天豆饼便开始发热;第三天豆饼面上便长满白花和黑花;第四天豆饼面上便开始转化成黄花,直至发酵成功。
发酵成功只是制酱的第一步。这时,豆饼自身温度很高,带有一股浓烈呛人的霉味。外婆便撤掉原先豆饼上的保暖物,将豆饼反复地翻身通风,散尽热量。一周内,她每天忙忙碌碌,将豆饼搬进搬出,翻晒不停。外婆说:“豆饼要越干越好,到了石刮挺硬,才会让酿出来的酱有好味道。”
外婆把那发酵晒干的豆饼贮存起来后,便非常自信地说,有了酱黄,心中不慌,一年四季都可以制酱了。她按照一斤酱黄三两盐的比例来泡制酱水,将事先用毛刷刷干净的酱黄弄碎放进去,装得七八分满,防止在溶解过程中水分的溢出,降低了成酱的鲜美度,然后把酱黄放在日光下暴晒。三天过后,外婆每天要数次顺着一个方向,进行充分搅动,让酱黄得以彻底地溶解,顺便把酱黄中的杂质捞出撇净。一周后,甏里的酱开始有了化学反应,搅动时会有一股很香很醇的酱香味飘溢出来。这时,外婆像魔术师那样,一番搅动,酱色便有一番变化,最后呈现出诱人泛着光亮的黄红色。一月后,外婆制造的甜面酱便可以食用了。这时,左邻右舍往往会来我家,向外婆讨甜面酱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