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我失算了
这家伙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一米七八左右身高,头发留得很长,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模样长得不算难看,瘦削的脸型,浓眉大眼,鼻子坚挺,说实话应该算是英俊的。他上身是褐色夹克,下边是蓝色牛仔,有点像喇叭裤,一副典型时髦青年的打扮。
记得我查阅过当年的公开资料,有一张单冬宝法庭受审的照片,和眼前的样子差不多。我有把握,我敢断定,就是他,他就是单冬宝。
目标在移动,他几步走向储蓄所,就站在门口,也不进去,往里面打量。赶紧起身,跟到他身后,离他脚边三五步的样子。他不进去,那我进去。
黑色的柜台有点高,上方并没有防弹玻璃,说实话还不如从前的当铺安全。柜员工作区和客户区之间还有一扇铁栅栏,我钻了进去。
里边只有两把木头椅子,桌子上整齐地码着几摞不高的票据。居然没有计算机,连记忆中最老式的286电脑也没有。沈翠真和她的同事面向柜台,并排坐着,她们跟前分别有一位老太,两边的对话就是关于存款取款、定期活期之类。
找到了,两人的桌子中间下方,有一个白色的小拨把,原来不是想象中的红色按钮。这个,应该就是报警装置。警铃就在一侧墙上,几乎接近屋顶位置,很熟悉的形状,铁制,黑色,圆形。跟从前学校里上下课、单位里上下班用来提醒报时的闹铃一模一样。
柜台外边人渐渐多起来了,沈翠真她们核对、开单、收款、发款,忙得不可开交。看得出,虽然忙碌,但井然有序,两人的动作十分娴熟,看着就像舞台上表演扑克的魔术师。
我紧贴地面,悄悄地、缓缓地匍匐前进,既不能让她俩察觉,也不能让柜台外的人发现。跳远也好,跳高也罢,起跳之前助跑必须到位。战斗打响前,兵力部署必须到位,即使只有一名士兵。《孙子兵法》里说“兵者,诡道也”,又说“攻其无备,出其不意”。现在,我就是要学以致用,实践兵书上的道理。瞅准空档,我迅速出击,几步助跑,一个起跳。
铃声大作,可预期中的慌乱并没有发生。沈翠真的动作比我想象中快得多,微微一愣之后,白色的拨片迅速回复到原位。
“哪来的野猫?”她的同事也发现了我,一边骂,一边站起身来,抬脚向我踢来。“看你往哪里跑!”沈翠真也跟着站了起来,加入战团。腾挪空间实在局促,这里并非我理想的战场,但眼下值得背水一战。我一门心思想着再发警报,奋不顾身地往白色拨片靠拢,仿佛它在向我发出呼叫“长江,长江,我是黄河,请向我靠拢”。但同时,我又要躲闪两个娘们的臭脚。一边纠结,一边害怕,动作也不那么利索了,差点就挨了一脚。
撤撤撤,再不撤就完蛋了!我惊惶逃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门外噌的钻了出去。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一心要救她们的命,她们却恩将仇报,一旦被踢中,两脚就会要了我的小命。据调查,街头流浪猫平均寿命只有两年左右,饥饿、疾病、恐惧、车祸,族群内的攻击,人类的虐待,无一不是死亡杀手。今天,我这是冒着生命危险调查研究。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的初步结论是,情况很可能属实。
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紧张得要死,这是曾经的同类第一次袭击我,一股有家难回、报国无门的悲壮感油然而生。单冬宝目睹了我的狼狈,但他似乎没有察觉出什么。他坐在他那辆永久牌自行车的后座上,面向储蓄所的大门,叼着烟,晃着腿,两只贼眼不停地乱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家伙心理素质真好。
方才的警铃大约响了两到三秒,时间太短,效果显然没有达到。严格地说,非但没有起到预期中的效果,我甚至怀疑反而会助长单冬宝的胆量。什么报警系统,就是一个破铃,而且还是一个孤铃,没有也不可能联网,因为根本就没有网络,甚至没有“110”报警系统。这样的警铃和闹铃听起来没有什么不同。
计划实施尽管打了折扣,但毕竟部分成功了,可没想到效果竟然是这样,核按钮发射的原来是一枚臭弹。那当年媒体报道中提到警报声让单冬宝心生恐慌而开枪,这个报道是否客观真实?
总之,我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