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五岁个辰光,阿拉屋里向从南京西路个弄堂搬到新造个大学家属宿舍。印象里,当年个大学校园就像一座世外桃源,一年到头鸟语花香,还有一股书卷气。阳光透过树丫枝洒辣绿茵茵个草地浪,道路两旁侪是粗壮个梧桐树,树荫里有着一幢幢红砖青瓦个教学楼、图书馆、实验楼、大礼堂、学生宿舍,以及拥有400米跑道个大操场……
埃歇辰光我年纪小贪白相,放夜学回来就朝校园里跑,我是辣辣充满野趣、童趣个大学校园度过童年嗰。
开春,池塘里个小蝌蚪只有黑米粒大小,慢慢看伊长大:先长出两只脚,后来是四只脚,尾巴脱落以后长得快起来,好像一记头就变成了大青蛙。到树下头和河边浪挑荠菜和马兰头是我个拿手好戏。桑树长出嫩芽个辰光,我又开始养蚕宝宝,刚刚从蚕籽里向爬出来个蚕宝宝是咖啡色嗰,又细又小,慢慢交变成肚皮亮晶晶、白颜色个一条条大蚕宝宝,后来伊吐丝拿自家囥辣茧里向,再到破茧出来撒籽,最后变成蚕蛹。
夏天,树浪向知了不停叫“热煞啦、热煞啦”,跟楼上阿哥一道爬树捉知了,总归好捉牢几只。
秋季里,校园里金桂、银桂搭仔丹桂像小金盏挂满树枝,香气扑鼻。我会用小绢头摊辣地浪向,拣拾落下来个桂花,拿回去给姆妈,做成糖桂花,放辣绿豆汤里,比汽水好吃交关!
冬天,搭小朋友一道堆雪人。两只煤球当眼睛,一根红颜色个绒线当嘴巴,再插一把破扫帚当手臂,样子看起来邪气滑稽。
不过,记忆里当年最开心个事体还是做姆妈个小助手:我摘艾叶,姆妈做青团。当大树下底长出一蓬蓬碧绿生青个艾草。我就卖力个摘艾草嫩叶,一歇歇功夫就可以摘一篮头。姆妈拿艾叶先焯水,去脱苦味道,斩成碧绿个馅子。摆一眼发酵粉,再放一点糖精水,搭仔面粉一道捏,等面团发酵了,做成青团放辣蒸笼里向蒸,只要几分钟就可以蒸熟。我来煞不及,捏牢一只就咬,嘴巴里侪是艾叶个清香,还有糖精个甜味道。二只吃下去总算填饱肚皮!其实,迭个只是用面粉做个实心青团,顶多算是青团糕。
过脱一个礼拜,住辣虹口个亲戚要来阿拉屋里做人客。招待亲戚个小菜除脱黄芽菜炒肉丝、红烧带鱼、荠菜豆腐羹等等,青团也是必不可少嗰。摘艾叶照样是我个事体。姆妈拿省下来个一包赤豆,用小火焖酥,拿纱布挤出豆壳,一大碗红豆沙加白砂糖再加上一小碗猪油,摆辣锅子里一道翻炒,猪油豆沙馅就出炉了。用糯米粉、艾叶、猪油豆沙馅就可以做真正个青团了。
青团下面垫一片粽叶,放进蒸笼,等锅子里热气冒出来,一股艾叶个清香也一道飘出来。闻到味道,我就会急吼吼跑到厨房间,问:“姆妈,啥辰光蒸好啊?”
等到蒸笼掀开,我搭仔阿姐侪会凑上去看,结果总归是被姆妈笑嘻嘻赶开。吃饭辰光,照规矩,必须等客人先动筷。饭桌浪向个青团是每人一只,其他多做个青团要包起来,给亲戚带回去。姆妈看我还是一副猴急相,往往会拿伊碗里个青团塞给我,嘴巴里讲:“拿起吃口伐,侬迭只馋痨坯!”
后来我长大了,有几年清明节,我又到校园里去过几趟,想寻点艾草回去自家做青团。只看到大树下面、河浜旁边,侪是一片片个麦冬草,一根艾草也看勿见了。虽然现在商店里青团品种交交关,但是我就想吃小辰光姆妈做个艾叶青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