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前的1986年4月,我国分别在北京和上海举办了首届“中国莎士比亚戏剧节”,其规模之大(有25台剧目参演)、历时之长(1986年4月10日至24日共15天)、剧种之多(除了话剧,还有五台中国戏曲等),都在世界戏剧舞台演出史上,创造了奇迹。国外媒体也给予高度关注,惊叹中国有这么多能够演莎剧的专业院团!时任英国首相的撒切尔夫人,特地给“莎剧节”发来贺信。
著名表演艺术家李默然先生所在的辽宁人民艺术剧院,给上海带来了话剧《李尔王》,受到了高度赞扬。在我采访李默然的时候,他对首届“莎剧节”的肯定是毋庸置疑的。不过他话锋一转,尖锐地指出:“遗憾的是评论工作太弱,什么原因,我不清楚。上海有很多莎剧专家、表导演专家,为什么不搞评论呢?”李默然认为,组织一次这么大规模的演出活动,花了那么多钱,又请了国际友人,就应该借这股春风在报刊上多发些文章吹些风,在话剧舞台上“掀起点风浪”。可事实上是从开幕到现在,除了余秋雨的文章以外,没看到其他还有什么文章。
“是不是大会有什么统一口径?”李默然自己提出问题说,即便是这样,“要扩大戏剧节的影响,不应多发些文章吗?”他说,撒切尔夫人的贺信,特别是曹禺先生的答谢词和闭幕词都极好,他不但讲“莎”,又讲了我们的汤显祖,文采横溢,是一篇极有价值的文学作品。可至今也没有好好宣传。好几个省市,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创作排练,又贴了那么多的钱,来到上海演出,如在舆论上没有给予相应的报道,是令人遗憾的。
我把话题指向李默然主演的《李尔王》时,李默然也实话实说,表示了“遗憾”:“我在上海演出了11场,对李尔这个形象至今还在‘呼唤’,虽然曹禺老师给了我极大的鼓励(拿出曹禺先生写给他的信),但是我自己还是感到‘欠准确’,如李尔的时而疯癫、时而清醒,这个细微过程我还未摸准。比如李尔假跳崖见克劳斯特,上场时全是疯话,突然见到了克劳斯特就清醒了,说‘我认识你’,我想至少应该有个什么事、物、人来刺激一下才行。但我现在没有找到。”
我知道李默然对中国的戏曲艺术也是非常心仪和熟悉的,就提出对那次“莎剧节”上演出的几台戏曲,请他谈谈看法,他更是直言相谈,毫不隐讳自己的观点:“胡伟民导演的《第十二夜》,我比较喜爱、欣赏,因为它既是莎士比亚的原剧本,又是戏曲化了的莎剧,相当好,排得也干净利索。”对于由著名导演黄佐临先生和李家耀导演的昆剧《麦克白》,李默然直说,对于戏曲演“莎剧”,可以,但我欣赏越剧《第十二夜》这种办法,穿洋装、叫洋名字、加上越剧味。而昆剧《麦克白》的演出,他表示“不敢苟同”。李默然说“如果要表现昆剧的技巧,那也大可不必,因为这不是莎士比亚,它表现不了。叫移植不贴切,叫改编不妥当,叫外国戏剧中国化。如果这样演,那么我们中国有许多故事,比莎士比亚的故事要丰富得多,关汉卿的悲剧,而且完全可以呈现我们戏曲的技巧。”
李默然讲的全是真话(当然不一定就是对的话),不过他还是没有忘记讲了“实话”:“我这个主张不一定妥当,不要随便提,因为黄(佐临)老是我老师,给我排过戏,就是《第二个春天》。我知道他这种尝试,他的愿望我也早知道,他想干什么、在中国搞个什么学派,这我还是知道的。斗胆一点讲,我这个看法可能很别扭。”
我们的文坛、舞台,要多一点“实话”、“真话”、“内行话”,少一点“炒作”、“噱头”、商业化,这是李默然先生“大实话”给我们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