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第一次采访时,老将军正在家里整理回忆录,他指着自己绘制的塔山阻击战示意图说,12师在塔山村放了1个连,村后那个叫塔山的土包放两个连。塔山村地形低洼,小土包是最高点,冷眼一看,当然重要,实际却是假象。头一天看了,觉得好像有点什么问题,又说不大明白,第二天看明白了。
在塔山这扇绝不能被开启的门上,正卡在锦榆公路上的塔山村,就像个门闩,无险可守,却是守中之重。实际上,塔山激战6昼夜,4纵官兵就是凭借村前“天然屏障”的那条小河,每天打烂了再重新构筑的工事,以及村中的房舍,顶住进攻、插紧门闩的。而村后那个小土包,则带有迷惑性,因为防御战,通常都会想到抢占制高点。如果将重兵置于上面,而将塔山村放在其次,敌人绕过它也奔锦州了,可能上演一出现代版的《失街亭》了,他胡奇才就成那个马谡了,而“林罗刘”却是没有办法演《空城计》的。
李福泽同意他的意见,12师师长江燮元、政委潘寿才也说有道理,当即将防守塔山村的兵力增至1个营。
被“林罗刘”点将当天,胡奇才就去了12师。
在34团1营阵地,胡奇才跳上一个刚修好的工事。这是个由3层树干、4层草包垒起的半人多高的半地下的堡垒,他跳了几跳,有点颤悠。他说试它一炮。1发六〇炮弹落上去,工事塌了。
他说:六〇炮弹都顶不住,就别说敌人的飞机大炮了,也就难以顶住敌人的进攻。咱们4纵打过许多硬仗、恶仗,但是哪次也比不上这次。这次来的都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飞机大炮咱们见得多了,海上还会来军舰,是咱们从未见识过的地面空中海上的立体战争。更重要的是,这次大战打胜了,东北就解放了,国民党就没几天蹦跶的了。所以,敌人一定会跟咱们拼命,咱们一定要有打前所未有的大仗、恶仗的准备和决心。
师团营连干部都在,秋老虎的燥热中,一张张黝黑、严肃的脸上,汗水把泥灰冲得沟沟道道的。
多少次,他面对这样一张张冷峻的视死如归的脸。战后,一些熟悉、不熟悉的就消逝了,却永远矗立在他的心碑上。那是一组长长的生动鲜活的雕塑,而他每次都是准备好了加入其中的。
他说:同志们都知道我的脾气,我今天来到这里就不走了,是死是活咱们在一起,是死是活也要坚决守住阵地!
3纵、4纵的营以上干部,不少来自鲁中军区,晓得胡奇才组织“奋勇队”打小张庄的故事。有老人说:胡司令那脾气,无论多硬的敌人叫他碰上了,不死也得扒层皮。
林彪把有准备的死打,称之为“拼命仗”。塔山阻击战,就是一场举足轻重的典型的拼命仗,最需要的就是胡奇才的这种有我无敌的死打硬拼精神。
10日是试探性进攻,11日开始大打。54军、62军的4个师,在7架飞机、2艘军舰舰炮和数十门重炮掩护下,以整师整团的兵力,轮番向塔山及两翼的铁路桥头堡和白台山攻击。
11日下午,17兵团司令侯镜如到达葫芦岛,决定12日暂停一天,13日拂晓以4个师重新发起进攻。主攻方向依然是塔山村,这回上阵的是华北“剿总”直属的独95师。
这个独95师号称“赵子龙师”,据说自抗战以来未丢过1挺机枪。前任师长、华北“剿总”督战主任罗奇,特意赶来打气,给全师军官训话。12日还带连以上军官上44.3米高地观察地形,仿佛真的找到了长坂坡的感觉,把自己和独95师当成赵子龙了,信誓旦旦地表示“攻下塔山没有问题”。
天未亮,“赵子龙师”摸上来,偷袭不成就强攻,波浪式冲击。以团为单位分成三波,每个营一波,这个营受挫,那个营再上,这个团不行了,那个团接着上,比日本鬼子“武士道”还凶。
13日是塔山阻击战最激烈的一天,也是基本上打掉敌人锐气的一天。15日,又以独95师为主,展开5个师的兵力。结果,独95师海运来的齐装满员的3个团,回去时就剩3个营的人了。
“赵子龙师”丢盔卸甲残废了,4纵“塔山虎”威名远扬,令敌闻风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