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与大同有着很深的缘分,大同校报曾两次登过有关资料:我叔伯辈与兄弟毕业于大同,先说是八个,后说是九个半,这都是我统计未确之过,最近发现竟是十个半。所谓“半个”是肄业。这纪录恐怕很难打破了,因为这只有在聚族而居的大家庭内才可能发生。
现在想起来,大同给我影响最大的有两项设施,两个团队。先说说两项设施:
第一项是当时中学少有的正规足球场。我高中时市少年足球队就放在大同。感谢刘光标教练,也是我们的体育老师,把我招了进去。虽说因年龄较小,体格还单薄,我始终未成为主力,但现在每当同事朋友谈起足球,我仍可以不无炫耀地说:“当年,我曾经是……”另一个是图书馆,当时在中学界也屈指可数。我总记得主管的蔡韫雪老师慈眉善目的脸,她时时会破格给我些小小的方便。大同图书馆导引我后来走上从文之路。足球场给了我后来应对繁重学习与工作的体魄与毅力,而两者又从不同方面启发了我在漫长的人生之旅中的种种思考。
说来奇怪,就在大同上高中时,某晚我已蒙眬入睡,忽然眼前闪过一幅幻象,我走进了当时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即现在上海古籍出版社的大门。这究竟是因为当时我颇醉心于这家出版社编的《中华活页文选》,甚至纯文学的《中华文史论丛》呢,还是第六感的作用呢,我也不知。但不管怎样,预感成真,二十年后,我真的由华师大分配到了上海古籍出版社,而且一干就是二十五年。白天看人家的来稿,晚上写自己的论文。还是大同时期开始打下的知识与身体基础,支撑着我超负荷的努力;还是一天十三四个小时的学习工作,直到今天,年届“耳顺”,我仍可以连续一二周,笔耕到后夜三四点钟。
学问研究,还有我的主业出版,二者又必须先回溯到大同给我影响的两个团队:1960年毕业的初三(1)班、1963年毕业的高三(5)班。
初三(1)班一直是个“和尚班”,一帮淘气包,课间休息就在教室旁的煤渣堆上摔跤打滚;午休与放学,第一项功课就是抢占足球场,甚至为此与高中生动拳头。不过书还读得真不赖,后来的高三(5)班,前十四个学号,就是前初三(1)班的十四个小和尚。高三(5)班考试排总分顺序,前十名中至少有七八个小和尚,这七八个小和尚又几乎都是足球场的顽童。由于和尚班出身,一进高中我就闹了个笑话,坚决不肯依分配与一女生同桌,惹得人家泪水汪汪的,长大后想起此事,总对那位王姓同学抱有深深的歉疚。我们班有个传统,不仅书读得好,后来高考录取率是那一届最高的,而且体育奇佳,每次校运动会,总分第一非我班莫属。每当竞赛,女生们为男生助威,男生们为女生护驾。总是齐刷刷地一队人拥进拥出,没有一个“小运动员”会落单。班里也有竞争,考试时都较着劲力争总分第一,但是没有任何人会为最终的名次心存芥蒂。相反,几个学习尖子,同时是班中的小老师,经常“‘难题’相与析”,解出了,又一个个辅导其他同学,没有谁会留一手。高考前,我家的大客厅,就成了全体考文科同学的复习班,后来考上的还真不少。毕业已经四十三年了,我们还是有十几位同学每年都要聚会数次。(作者为上海古籍出版社总编辑,全国政协委员)
明日请看《学校对青春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