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武家根握住手枪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他听到有一个声音在他心里响了起来，那声音在说，你不能杀他，他是你的父亲！

　　武家根用颤抖的声音问道，可你为什么要杀赵叔？这是为什么？

　　夏添冷冷地笑了，他说，于公于私我都必须杀了他！于公，上峰命令我的行动小组刺杀他，他是中共的重要领导人之一，他几次三番地领导工人运动；于私，为了我深爱的女人，为了一个伤她很深，抛弃了她和家庭而不顾的一心只为革命的男人！我自问对得起他赵火，他的另一个女儿扔在我苏北的家里，由我的家人抚养长大。我曾经有很多次可以下手除了他的机会，可我都下不了手，这次，我必须得除了他。

　　夏秋莲低低地说道，天哪！原来，原来，红英是我的姐姐……夏秋莲忽然笑了，笑得很甜，她将头转向武家根，看着他。武家根忽然叫道，我杀不了你，可你该死！武家根身后的三人全都举起了枪，对准了夏添。

　　夏添的脸上没有惧色，他看着夏秋莲说道，秋莲，其实，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在我杀了赵火之后我更清楚地知道了。今夜，党国马上就要有重大的行动了，我估计自己很可能逃不过这一劫，即便逃过了，共产党的打狗队也会咬住我不放的。我约你来这儿，就是想再见你一面，把什么都告诉你，我不想带走任何秘密……自从走上了这条路，我就从没想过要回头，也回不了头了，请记住，不管爸爸做过什么，我永远爱着你……

　　夏秋莲的脑海里在一瞬间闪现出了很多很多画面，都是和夏添在一起充满了父女温情的往事，她知道在下一秒钟枪声便会响起来的，她忽然站起，扑向了夏添。这时，枪响了，站在武家根身后的小个子射出了第一枪！这一枪没有打在夏添的身上，子弹射进了挡在他身前的夏秋莲身上。夏添和武家根同时惊叫起来：秋莲！

　　夏秋莲看着夏添笑了，她靠在他的怀里，低低地说道，爸，谢谢你这么多年养育了我，让我一直以为我就是你的女儿，让我一直认为自己很幸福，谢谢你……夏秋莲看到了眼泪从夏添的眼角滑落，记忆中的父亲总是那么坚强，从来不曾落泪，她听到他说道，女儿，你为什么这么傻，你不该扑过来，爸爸是咎由自取呵……

　　夏秋莲在断断续续地说道，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死……我做不到，对不起，女儿又不听你的话了，别生气……夏秋莲慢慢地将头转向了武家根，对着他露出了淡淡的一笑，她蠕动了一下嘴唇，似乎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蓦地，枪声又响了起来，武家根身后的三名男子同时朝着夏添开枪，一枪一枪又一枪，子弹全部打在了他的身上。

　　武家根的心一下子跌落到了冰窖里。他无力地跪倒在了地上，他一路爬着到了夏秋莲和夏添的面前，他觉得自己痛得像要被撕裂开来，他紧紧地握住了夏秋莲和夏添的手。

　　夏添最后对武家根说出的五个字是：儿子，对不起……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就是看着自己最亲最爱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武家根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偏偏是我来执行这项任务？为什么？！武家根一仰头，对着老天便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啊——

　　张小海跟着北伐军开拔进了上海，他原本打算偷闲去找武家根王德宝李少杰的，却不料进了城就接到命令，投身到了战斗中去。硝烟弥漫，战火纷飞，他看到军人们的机枪在怒射，射向的竟是工人们的胸膛！张小海呆住了。他的那些工人兄弟们呢？此刻会不会就在对方的队伍中呢？怎么会这样？他们进城不是来帮助工人们的吗？不然，他为什么要投军？为什么要成为一个军人？怎么才一眨眼的功夫，一切都变了呢？张小海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失去了握枪的力气。

　　这时，长官向他跑了过来，长官跑到他的面前，问道，张小海，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开枪？张小海愣愣地看着他，回答不上一句话。

　　那长官一脸怒气，对着他狂叫道，我命令你开枪，听到没有！张小海点了点头，喃喃地说道，开枪，开枪，我这就开枪。张小海慢慢地举起了手中的枪。只是，他没有将枪口对准工人，而是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张小海扣动了扳机。张小海听到了“啪”的一声响。他知道这下他就不用再觉得为难了，他不想让他的双手沾上工人的鲜血，因为他也曾是他们中的一员，让他杀害工人兄弟，他实在做不到！长官绝对没有想到张小海居然在他的面前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