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美多吉 藏族,生前任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道孚县瓦日乡党委副书记、乡长,患有严重高血压。2012年5月19日凌晨2时许,在越野车后座休息时,因疲劳过度突发脑溢血去世,年仅33岁。
● 菊美多吉同志简历
1979年5月出生,四川省甘孜州道孚县木茹乡人
1997年9月-2000年7月在四川省藏文学校就读
2001年4月-2006年9月在四川省甘孜州道孚县扎拖乡工作(其间于2004年8月加入中国共产党)
2006年9月-2008年12月任四川省甘孜州道孚县扎拖乡党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
2008年12月-2010年12月任四川省甘孜州道孚县龙灯乡党委副书记、乡长
2010年12月-2012年5月19日任四川省甘孜州道孚县瓦日乡党委副书记、乡长
● 表彰情况
2006年6月被道孚县委评为“优秀共产党员”
2010年3月被道孚县委、县政府评为“综合目标管理先进个人”
2012年6月被道孚县委追认为“全县优秀共产党员”
2012年6月被甘孜州委追认为“全州优秀共产党员”
2012年9月被四川省委追认为“全省创先争优优秀共产党员”
你悄悄地走了
在高原寂静的夜里
你走时,愁眉不展
是因为有太多未了的心愿
鲁村的水渠还没立项
河边的堤坝还没开建
孩子们的上学路还是那么不安全……
前几天,鲁村的水渠终于要开工了
县里派来的干部身材和你特别像
村民们惊呼:
“我们的乡长回来了!”
菊美多吉!藏族乡亲想念你
你说过,要为我们修今生,可如今
你在哪里?
山崖通村路上百折不挠的是你
2006年9月,27岁的菊美多吉被提拔为扎拖乡党委副书记,同时成为扎拖村的包村干部。扎拖,藏语意为“岩石上的”,村庄坐落在山崖上,地势险峻,村民们进出全凭一条1米多宽的土路,运东西要靠人背马驮,雨季更是泥泞难行。他一来,就下定决心修一条通村公路。那段时间,他硬是亲自拿着尺子,丈量了引路进村需要的所有数据。正是这些数据,让县交通局立项有了依据。
可是,祖祖辈辈封闭在小山村里的藏民,看不到一条路能带来多大利益,他们只看到眼前修路要占田地。在耕地紧张的扎拖村,每一块地都意味着来年的一份口粮。
他苦口婆心地挨家挨户去劝说。村民旺修记得最清楚,修路要占他家一亩半地,他不同意,为此菊美多吉往他家跑了十几趟。第一次上门的时候,他家的狗汪汪直叫,几次之后,狗都和他混熟了。可人的工作没那么好做,除了讲好话、摆道理,他还放下藏族男子的骄傲。
“卡祝拉威!”(藏语,意为“谢谢您”)菊美多吉带着恳求的眼神,向旺修竖起了双拇指。旺修惊呆了,这双拇指堪比“男儿膝下有黄金”,可是藏族男子轻易不用的礼仪啊。
路通了。15公里的通村公路,惠及扎拖村37户270余人,其中开头最艰难的6公里是菊美多吉组织修建完成的。旺修家买了拖拉机,帮翻修房子的人运石材,每年能挣好几万元。旺修说,最忘不了菊美多吉。
从那以后,他走到那里,就把路修到哪里。
2010年,他奔波于扶贫、公路、发改等部门,为龙灯乡的下布龙村争取来5公里通村公路,又一次次去求修路老板,用真诚打动他,最后答应用修5公里路的钱,修了7公里的路;
2012年,在他去世前的3个月里,他带领瓦日乡最偏远的鲁村的干部群众,将2.5公里1.6米宽的土路拓宽到3.8米,可惜,他都没能看到它通车的那一天……
那一张张小纸条啊牧民感谢你
菊美多吉最喜欢讲一句藏族谚语:“树,在山上才有挺拔威武的感觉,鱼,在水里才能游得欢快自然”,他说,本地干部要在本地做工作,老百姓才容易接受。他,一个藏族农民的儿子,深深地扎根在家乡的这片土地,记挂着藏区的每一户村民。
他走后,妻子在他的衣袋里翻出许多小纸条,上面写着:
仁孜家的医保本户名需到县户籍重新核实。
看望脚伤住院的得吉阿妈。
尧日村村支部差两枚螺丝……
藏区的基层干部,事无巨细都得管,老百姓出行不便、语言不通,常托下乡的干部办事。菊美多吉生怕忘了哪一桩,一件件都写在小纸条上。在他心里,老百姓的事,没一件是小事。
他心细,村民随口说的一句话,他也会放在心上。他去世前1个月,曾托人给瓦日乡鲁村村民翁姆送去一本《新华字典》。他曾听翁姆说起过,孩子读中学,学汉语吃力,自己又不懂,真是头痛。当时菊美多吉没吭声,回去就记在了小纸条上。
瓦日乡尧日村村民卓玛的表弟丹孜于2010年考上了“9+3”义务教育,到成都礼仪职中读书。2011年2月底,学校通知卓玛,说丹孜户口簿上的名字和身份证上的不一致,必须出具县里的证明,否则可能连毕业证也拿不到。急得卓玛赶紧通知丹孜的父亲,又给菊美多吉打电话,托他关照。
2011年3月2日晚上7时许,卓玛来到表叔家,才知道材料还未拿到手,而她找的车第二天就要去成都了。卓玛急得直跳脚。表叔说:“菊美乡长让我放心,他说今天晚上送到。”“他让你放心你就放心吗?他有那个时间吗?有那个精力吗?”卓玛连声嚷。
等了1个多小时,心急如焚的卓玛突然听到摩托车喇叭的声音——一定是菊美乡长!刚才她打电话到乡里,乡里说他下村了,打他本人电话又没人接听。
“乡长,是你吗?”卓玛的话音还没落,已经看到菊美多吉从黑暗中跑过来,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围巾把脸包得严严实实。
“白天想来,没得空。”他拉开羽绒服,从里面掏出一个裹得好好的塑料袋,里面整整齐齐地装着一叠材料。
“拿好,咱藏族孩子上个学不容易,别给耽误了。”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青稞地里饱满的麦穗在欢迎你
同事们都说,菊美多吉的脑筋活,想得总比别人多一点、远一点。
2004年,扎拖乡的帮扶单位县发改局为乡里筹措了100亩青稞良种和小麦良种。乡长和书记说,发给穷人。当时只是一名司法助理的菊美多吉却反对,他说:“应该发给勤劳致富的人和会种田的村民,种出成效,才有利于推广。”这话,听着有些道理,乡长和书记思索再三,依计而行。第二年,良种的亩产高达250公斤,翻了一番。消息迅速传遍藏族山村,村民们争相换种良种,很快在全乡普及。县发改局得知此事,也非常高兴,又帮乡里解决了100亩土豆良种。
海拔3800米的龙灯乡是牧区,牧民们常年在高原地带逐水草而居,夏天住帐篷,冬天住冬棚,生活条件极其艰苦,孩子无法上学。2009年2月底,道孚县开展牧民定居工作。想劝说祖祖辈辈生活在草原上的牧民改变传统生活方式,一套贴心的房子最有说服力。
菊美多吉在草原走访时发现,牧区潮湿,老年人很容易得风湿,他就主张民房在设计时增加1.2米厚的防潮层,房屋采用椽头式设计,不仅能增加保暖效果,还能抗七八级地震。当地小震频发,这给牧民心里多上了一层保险。传统的藏式民居门小窗小,菊美多吉说,这使得藏民性格拘谨保守,改成1.5×2米的大窗,让阳光照进来,拓宽牧民的心胸。将来发展旅游,看得见风景的藏房更能吸引游客的光临。
在定居点的建设中,菊美多吉还特别引入了环保的概念。当时整个乡上普遍缺乏环保意识,人们对随意破坏森林草原习以为常。在菊美多吉的坚持和监督下,以拉日村定居点为例,1平方公里的定居点,按照森林和草原的分布状况,顺势呈“M”形布局,没有砍一棵树,没破坏一块草皮。
最该看到你的医院里看不见你
广袤的高原牧场,遍布菊美多吉的足迹。
龙灯乡的同事们清楚地记得,他任乡党委副书记、乡长那两年,骑马下乡的日子,数也数不完。2009年,道孚县开展牧民定居工作,菊美多吉几乎天天下乡做动员,牧民住得远,常常一去就是一整天;2010年,他组织龙灯乡清除草场围栏,曾经带着马队在草原里泡了7天,晚上就和衣住在牧民家阴冷潮湿的地上。
他身材不高,1.75米的个子,体重却有100公斤出头,在海拔低的地方走路都直喘,更别提在海拔3800米的高原上行进,有时候山陡路滑,还得牵着马爬山。其实很多时候,他不必亲自去,可他说:“不去,咋了解牧区的情况,咋为老百姓做事?”
那时,他刚查出患有高血压,高压200,低压110,经常头痛。下乡的时候,他兜里常备两种药品,一是头痛粉,二是风油精。这两种药治头痛见效快,同事们常见他用,倒是高血压病人按时服用的降压药,他一和牧民交谈起来,总是忘了吃。下午两三点饿着肚子回到乡政府,别人都往厨房跑,他却一头扎进卫生院打点滴。后来头疼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一疼他就皱着眉头,拼命用五个手指按揉头皮,一边按一边谈工作。
实在撑不住了,他才请假去成都看了两次病。医生说,起码要治1个月,最好是3个月,效果才好。可他,连半个月的假都没用完,就硬拖着妻子回来了。
人人都说他性子急,2010年12月,组织上考虑到他的身体情况,把他调到海拔2850米的瓦日乡工作,调令下来后,按道理是一个星期后到岗,他第二天就跑去了。前一天听说鲁村灌溉水渠老化,第二天早饭没吃就从乡里赶到村上,拉着同样没吃早饭的村书记和村长去察看地形。可他在对待自己的病上,实在是个慢性子。
他的慢性子,还留给了家里。
他回家的脚步,总是放得最慢最慢,有时候,几个月都不回一次家。
他一直念叨着,要给家里盖新房,可念了快10年都没动工。成堆的木料2003年就已备好,如今还堆在院墙外。
2009年大年初一,妻子给他生了个大胖儿子,可他在龙灯乡值班,回不去。那段时间忙,他硬是20多天后才回家陪妻子、看儿子。
2012年5月18日早晨,他准备下村时说,今天头特别痛,可还是连续工作了16个小时,连饭都没好好吃上一口。午夜时分,他不忍心叫醒宿舍看门的老大爷,和衣在车上睡了。这一睡,就再也没有醒来……
他是家中的独子,父母的宝贝疙瘩,家里的重活累活阿妈从来舍不得让他干,用牛油熬制的酥油,总要留给他吃,家里用新鲜牛肉做的酸菜包子,总是找机会给他捎去几个……他走得太匆忙了,阿妈至今不愿相信他已离去,她还等他回家,喝她做的酥油茶;阿爸也在等他回家,和他摆摆龙门阵……
他最后一次抱儿子,是去世一个多月前回家拿衣服。他们在街上偶遇,儿子咧着嘴,冲着车里的他笑。他猛一刹车,没等车停稳,就拉开车门,抱起儿子,使劲亲了几口。嘱咐了几句之后,又依依不舍地把儿子抱出了车外。这是儿子最后一次享受父爱啊,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父亲已经去世的消息,每次有叔叔来,他总是缠着人家问:“我爸爸啥时候回来?”
而他的女儿和他从未谋面,他走的时候,她还在妈妈肚子里,只有两个月大。
他的妻子巴姆,这个曾经花朵一样的姑娘早已把眼泪哭干了。结婚4年里,他们夫妻俩的感情生活常常就是每天一两个匆匆忙忙的电话。丈夫走后,她还经常拿起手机摁出他的名字,流着泪看着、摸着,可他再也不会跟她说哪怕一句话。丈夫做的很多事情,她在他去世后才知道。她为他骄傲,虽然他没有给她一个普通女人想要的很多东西,可她在菊美多吉去世近一年时,仍然毫不犹豫地说:“我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