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我们花不小的代价去听著名乐团的演出，却感到没有那么的好；而另一些时候，一张便宜的票子，却带来无法忘怀的惊喜。上个月，我在东艺欣赏青年钢琴家贝棠·萨马尤的演出就是一例。

　　萨马尤是在法国成长起来的“80后”钢琴家，海瑟的学生，后来他又得到莱昂·弗莱舍、佩拉亚、巴什基洛夫等人的指导。原本我对他的了解仅限于钢琴家为Naive录了李斯特的全套《旅行岁月》，还有他在北京的演出获得好评。这次现场听过以后，我感到，如果说蒂博戴像一些人所说的那样体现出法国传统的延留，萨马尤的演奏就恰恰体现出一种理想化的国际风格。可以说他的演奏综合了俄国学派的灿烂声音、扎实技巧，以及德国学派严谨深刻的审美。曲目选择也是大胆而追求艺术效果，没有讨好观众的成分。

　　钢琴家以舒伯特的《12首连德勒舞曲》D.790开场，别出心裁，却非当晚的最好水平。声音不错，可是弹这些小曲，我还是希望钢琴家的音响再“小巧”些。到演奏舒伯特的歌曲《水上吟》（李斯特改编）的时候，我才发现先前不过是热身。萨马尤弹出那么丰富的音响层次，但更为抓人的始终是他对歌唱线条的塑造。钢琴家的确赋予演奏一种声乐般的美，所表现的修养证明他是青年演奏家中最成熟的那一类。

　　《c小调小快板》D.915中，萨马尤的艺术功力完全体现。舒伯特孤独中的温情跃然键上，之后层层揭开作曲家的内心世界，那样的触键，那样的速度变化，真正是心与智的结合。听萨马尤演奏这两首短曲，让我赞叹的除了深刻，还有演奏中的大气。钢琴家对于乐句的处理舒展自如。

　　这种大气在《流浪者幻想曲》中到达高峰。演奏整体上比较紧凑，却不“赶”，而是有雄辩的说服力，近乎完美地刻画了一个人向世界发出挑战。慢乐章的情感深度令我惊讶，有时飘过一段银铃般的指触；而在急板的尾声，钢琴家把握音乐的张力简直是名家大笔。

　　下半场，演奏李斯特改编《帕西法尔》的选曲，萨马尤成为键盘上的指挥家。他弹出乐队全奏般的音响，宏大但不强迫地包裹了整个演奏厅，接着又如小提琴的歌吟般，温柔地唱出动机。

　　我想这样的演出放在卡内基也是一流。萨马尤身上有太多令我惊叹的品质，最出众的一点可能是他的全局观念：情感十分复杂的作品中，也有一种俯瞰全局的完整性。他对乐句的处理，有时张力如弓拉满，却没有生硬的起伏。上座率也就五成多一点，但钢琴家活生生弹热冷场。我不知东艺对他“未来大师”的定位是否准确，但只要他保持现在的追求，不用太久，前面两个字就可以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