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恒河,是一幅奇异的图像,朝圣的人群络绎不绝,亢奋地向着目标前进,又好像是怕吵醒天河水,安静、虔诚,缓缓地向前流动。
高耸斑驳的石壁,层层复层层,砌着石板的窄巷路,潮湿而肮脏,我跟在一个披着鲜黄纱丽的印度妇人后面,看着她迟缓硕大的背影和沾满泥污的衣摆。恒河,世界著名的圣河,多少虔诚信徒一生一世梦寐以求的圣城,我却这么轻易地到达了。只是,我也和大多数旅人一样,不可置信这一个围绕着圣灵的城市,居然也和印度大多数城市一样,呈现出拥挤和贫穷的样貌。
路上不少孩子,穿得少而破旧,不是喃喃地挂着花串行乞,就是肩背着一些颜色、造型都很古怪的供品推销着。那些诡异的桃红色和翠绿色,衬在他们古铜的肤色上,有说不出的神祕。
坐上游览车,大家总是把车窗关得紧紧的,甚至拉上窗帘;不是缺乏同情心,而是车窗外永远围着一群群向你伸手的孩子,你好心肠地丢两颗糖、一块面包,换来的是三五个孩子争破了头打起架来。
印度的穷孩子很少穿鞋,在阿占塔石窟,我亲眼看见一群小学生统统赤着脚,其中有一个孩子居然只穿袜子没有鞋子一路走上山来!是贫穷使他们的信仰更坚定?还是恒河之水洗净了人们污浊的灵魂?
重读泰戈尔的《新月集》,益发使人缅怀这个曾经踏上过的国度,尤其当我得知少年期的泰戈尔跟着父亲在恒河畔度过几年的经验,心中的亲切与认同感是很深刻的。
诗集成于诗人婚后,由于孩子相继出世,童稚的天真与无私的母爱,使得他写作的灵感如清泉涌出。这些以孩儿为主角的篇章,充满了想象、欢乐,在诗人心目中,孩童——“万王之王”!那个时候,我想象诗人生长的地方,是一个和平、富裕、典雅的乐土,而诗集所呈现的完美和清新,也使我对这个古老的国度,产生玄奇的憧憬、美丽的幻想。
没想到,真实与想象竟有这样强烈的对比。
原来,这个古文明的王国,并非刺绣在丝绢上的图案。那么,我看见的是什么!露宿街头的流浪儿?四处伸手行讨的乞儿?这里的孩童,自然不乏王孙贵族,大街上就看见人力车上坐着一对美丽的双胞胎姊妹,清一色枣红校服,干净的黑鞋、白袜。
但愿,诗哲的心眼,超越时空,因为他说过:“丑是不完全的美”,“恶是不完全的善”,也知道真相与假象的分别。但愿,我所了解的印度,止于一个表象,真正的印度的孩童,并不是在饥饿、疾病中成长的,一如“新月”,有他们的自在和生命价值。
十日谈
萍踪杂记
凭吊珍珠港,请看明日本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