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叫兴语的七岁男孩,凌晨在云南通海县纳古镇街头徘徊,被好心人报警。一问之下,孩子的妈妈早就离家出走,那天打工的爸爸加班,独自在家的他担心上学迟到,不敢睡觉,打算连夜走到三四公里以外的学校,等到学校一早开门……民警送他回家,拍了一张家里的照片:家徒四壁,满目凄惶,看上去唯一体面的,是兴语胸前那条和他瘦小的身躯相比显得过大的红领巾。
这个辛酸的故事,有了一个光明的尾巴:好心的民警次日送了一个小闹钟,兴语开心得哭了:我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迟到了!
然而,兴语的人生故事,兴语们的故事,显然不会因为这个美好的小闹钟而逆转。
对大多数读故事的国人来说,这个故事的情境,悲凉得太过遥远,这遥远不只是地理距离,还有时代跨度。
几天前,和一位我尊敬的长者谈及他喜欢的微博,我开玩笑说,微博么,已经是传统媒体了吧,不是说影响力衰竭了三四成了,如今是微信天下。他惊异地说,那新闻网站呢?我知道,长者还是常从门户网站刷新闻,我说那算古典媒体;他不服气再问,纸媒呢?我大笑了:那简直就是远古媒体了……
玩笑归玩笑,但这个时代的传播生态,在技术的引领下,就是这样一日千里,稍不留神,就被新的传播方式扔到“古代”去了。悠悠万事,一部小小的手机全部搞定,有人用“低头族”形容这一代人,不管是饭桌上还是地铁里,我们永远在低头注视手中那个花样百出的终端,须臾不可离身:世界就这么尽在掌握。
当兴语的故事从手掌里跳出来,夹杂在铺天盖地对王力宏和李云迪的哥大女友们的吐槽中,显得那么突兀,那么不合时宜。这个小小的孩子,是穿越了么?从信息时代直接穿回农耕时代?否则,当闹钟已经弱化成手机的无数功能之一而被弃若敝屣之际,还有孩子会为了古典的小闹钟哭泣?
这就是中国。它是在起飞,飞到了崭新的美好时代。只是我们飞得太快,不经意间把一些人群丢下了,丢在另一个荒凉的远古,如小兴语般在昏暗中踽踽而行。光棍节抢购、土豪金风行,奥数班的开开停停、明星们的分分合合,这种种小时代的热闹,对兴语来说,是一些陌生的童话泡沫。
就这样撕裂着:有神九上天、蛟龙入海,也有山区孩子失学挨饿,有数以千万计的留守儿童失了父母怀抱。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弥合这个深深的裂痕。否则,如此好学向上的小兴语,长大后骤然面对花花世界和悬殊的贫富差距,保不齐就会心理失衡,甚至成为云南大学的马加爵或是复旦大学的林森浩。
没有小兴语们的参与,民族的复兴,哪怕被专家算到了90%,也还是一个童话。
在这样的背景下,习近平总书记这两天在山东说的话,便显得更加意味深长:改革开放使我国以世所罕见的速度发展起来了,但改革开放只有进行时、没有完成时。解决我国发展面临的难题,不深化改革不行,深化改革力度小了也不行。
十八届三中全会,在资源配置方面改革力度很大,招招剑指悬殊的贫富差距。而在拥有玉溪名烟的通海县,小兴语们希望的是,全面改革为他们带来的,将不仅是卷烟的香味儿,也不仅是好心人送的小闹钟,还会和低头族们一样,有妈妈爸爸陪在身边,有一间温暖的房屋,有近处的学校可以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