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只要有空便朝舞台跑

　　除此之外还有张口韵与闭口韵之分，以及什么情绪用什么韵的讲究，哀哀怨怨的唱词，用“苍黄韵”很难达意；反之，高高兴兴的唱词，用“希奇韵”也难传情。

　　凡此种种说明一点，同样一出戏，你比别人唱得好，观众要点你演的戏，后台老板要重金聘你唱戏，那么这出戏就成了你的代表作，成了你名副其实的“饭碗”，甚至是“金饭碗”。所以也就有了“宁送三亩田，不教一出戏”之说，随之还有一说“教会徒弟，饿煞师傅”。所以要教就教自己的儿女，要传就传自己的至亲，这是小喜子要拜师学艺的第一个障碍。另外，拜师一般都要有人介绍，要办拜师酒之类的仪式。刘家一来不会介绍小喜子拜师学艺，二来更不会为小喜子出这份拜师的钱。偏偏小喜子名义上又是刘家养女，刘家不开金口，谁会没事找事，收小喜子为徒弟呢。

　　好在戏园是刘家开的，剧场又在自己铁皮宿舍的下面，小喜子劳作一天之后，可以到花厅（二楼）看戏，也可以到后台转转。此路不通，另辟蹊径——不能正大光明地拜师学艺，那就偷偷地学戏吧！

　　说到偷偷地学戏，小喜子还真有点天分，有点戏剧情缘。早在她被卖到张家时，由于养父在戏园里当检票员，她就经常有机会去看“尾子戏”。所谓尾子戏，就是每场戏结束前，检票员可以放些观众进去，只收少量的钱，归自己所有。有一次小喜子看完《杀子报》，看到王官保被杀，她伤心极了，晚饭也不吃，躺在床上哭个不停，边哭边说：“哥哥被杀死了！”任凭养母劝说，小喜子就是不能释怀。无奈之下，养母把她领到后台，去见那个演王官保的演员，告诉她“哥哥没有死”。那位演员蹲下来，让她摸摸自己的脸，果然脸上没有刀伤，小喜子这才放心了。死了还能活过来，她觉得演戏挺有意思的，便嚷着要学戏。养父和养母对她说：“学戏苦得很，要挨打！”小喜子这才作罢。

　　小喜子由于经常看戏，耳濡目染，加上记性好，像“观花名”呀，“行路”呀，“儿女讲情”呀等唱段，她记住了，也会唱了。九岁那年，外婆去世，养母带她去过一次安徽，观看了当地的“倒七戏”（即庐剧）《秦雪梅吊孝》，戏的“路子”和淮剧相同，戏里丫头到书房里去看商公子的那段唱词居然也和淮剧一样。

　　“倒七戏”曲调简单，她一听就学会了，而且还套上别的词来唱，不经意中显露出唱戏天赋，养母也非常吃惊。

　　到了刘家之后，日子过得虽苦，但看戏更加方便了，小喜子只要有空，便朝舞台跑，或站在上场门，或站在下场门，撩开一点门帘，有滋有味地看戏，演员唱什么，她跟着哼什么。然而，小喜子不知道这是犯忌的，有时冷不防的头上会挨两记“麻栗子”，只听有人一声怒喝：“偷饭鬼，滚开！”艺人把自己的技艺当成安身立命的本钱，不允许别人在眼皮底下偷戏。其实，那时的小喜子还真没有偷戏的概念，纯粹出于一种喜好。

　　小喜子把学戏当成一条活路，有了追求，有了目标，当然更用心思了。后台去得更勤，帮艺人们梳头、叠服装、洗衣裳、做杂事，处处留意，事事用心，也就长了些许舞台知识。比如“一台无二戏”、“救场如救火”的戏德，她记住了；比如“唱要一条线（脉络分明），不要一大片（水分太多）”、“分清上下句，不要一顺跑”、“戏好学，神难传；十戏九不同，道理在其中”等经验之谈，她也记了不少；各种行头的名称，如王帽、父子盔等等，她都熟悉。她把看戏变成记戏，把唱词、身段默记在心，离开剧场之后就模仿，或哼或唱，像着了魔般想着戏里的唱词。有一次小喜子出去打酱油，一边走一边哼，由于入神太深，没注意到前面有根电线杆，一头撞上去，撞出一块乌青，打碎了一只酱油瓶。她孜孜不倦，“偷”到不少戏，但是，没有师傅，也就没有上台的机会，每天哼戏只是自娱自乐。

　　上天不负有心人，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有一次前辈艺人李玉花到民乐戏园演出《李翠莲》，缺一个演刘聚宝的“娃娃生”。有的老艺人撺掇着说：“小喜子，你来唱刘聚宝吧！”小喜子求之不得，刘木初犹犹豫豫，既担心小喜子耽误家务，也怕她唱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