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微博上看到美国纽约的摄影师Jamie Beck创意制作的GIF作品,画面的大部分是静止的,只留下某个细节在动。冬日的街道上,灰白的高楼,穿深色外套的行人,跷着二郎腿坐在长凳上的男子,手上的报纸翻动着。服装店里衣服架子上的货品纹丝不动,模特身上的丝绸裙子和皮尺却被风撩起。戴红色呢帽的女郎,剪影般的头像旁,有一缕发丝调皮地飞起。停在路边卖热狗的车子,冒着腾腾的热气。穿着七彩尖头高跟鞋的一双脚,一只稳稳地站着,一只用脚尖旋转着踩踏一个烟头。乱扔烟头且伸脚去踩熄,在我看来已经是可耻行为,由这样美的一双脚做来却不算太恶劣。最妙的是露天咖啡座,你以为是静止的,要稍候片刻,才能瞥见咖啡店的窗玻璃上,有黄色出租车的影子一闪而过,不细看根本捕捉不到。许多人评论说,明明在动,却显得异常安静。
看木心先生的访谈录,有人问他什么地方写得最顺意。他答道:“繁华不堪的大都会的纯然僻静处,窗户全开,爽朗的微风相继吹来,市声隐隐沸动,犹如深山松涛……电话响了,是陌生人拨错号码,断而复续的思绪,反而若有所悟。”写东西确实不能离人间烟火太远,也不可太喧闹,最好有灵感乘着些微的响动轻轻飞来落在笔端。不过如今大家都把熟人的号码存好了,很少有陌生人拨错。电话一响,多半是手段低劣的欺诈电话。
不必看微动画,日常生活里有的是静中有动的画面:风轻轻摇动树梢;红茶的碎叶子在沸水中缓缓沉落;雪白窗纱被风鼓起;阳光从书橱顶端悄悄移到了沙发背上。看过千百次的场景,熟悉得让人无端恍惚起来。人的劳苦,无非是为了获得愉悦安宁,“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只是一种说辞,懂得享受片刻细微的美才是福气。一旦步履匆忙心头有事,良辰美景即刻化为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