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波一直说,应该讲讲我的这帮年轻人。“他们这帮孩子,这一年也就是为了一个梦想,这个梦想到底美在哪个地方,他们不知道。这一年也没有说一定会得到什么,但他们就在这个未知数上努力。不说别的,现在这个时代,愿意在农村住上一年的孩子,又有几个?”
平均年龄21岁
展开《乡村里的中国》团队名单——
焦波:总导演,1956年
刘晓晨:制片主任,1990年
剧玺博:导演、剪辑、摄像,1987年
李梦龙:导演、摄像,1988年
陈青:导演助理,1992年
刘明富(北川):摄像,1996年
当时,除焦老师外,摄制组成员平均年龄21岁,在拍摄花絮里,他们这样骄傲地写道。
其中除剧玺博拍过短片外,其他人都没有拍摄纪录片的经验,知道的人称他们为“零经验”团队。
片子获奖后,观众对这支团队大呼不可思议,纷纷问:“你们这帮学生是不是北京大学的、北京电影学院的,或者是中国传媒大学的?”当听说他们来自四川传媒学院和淄博职业学院时,更是一声接一声的惊叹。北川当时只有15岁,承担一个机位的任务。他是汶川大地震中的孤儿,焦波在北川拍摄地震孤儿时,收他为徒,现在他在北京,和焦波的其他几个孤儿徒弟一起办过影展。
焦波说:“每个孩子都很聪明、执着,我一直说,技巧和技术是次要的,学起来也简单,重要的是真情和投入。”
尝尽酸甜苦辣寒
在这个农家小院里,几个年轻人跟着焦老师养狗、养鸡、种菜、做饭,过了一年的农家生活。花絮里,养的鸡杀了,他们在树林里架起锅,煮鸡吃。洗澡的地方就是两间房中间拉个帘子,冬天洗澡要去县城,开个房间轮流洗,但怕人走了漏拍镜头,不敢轻易去,每次间隔总得十几天,估计着这天大约不会发生大事才去。刚住进村时还没取暖设备,冻了半宿腿还是凉的,焦波说,这个腿放到那个膝盖下边,暖和了,再换过来。
电影局领导说,太心疼这些孩子,一定找个厨师给做饭。焦波说,找个厨师一个月3000元,舍不得。于是大家排班做饭,小北川也不例外。有时候,年轻人犯懒了,焦波就说,走吧,开上车,下馆子去。到了邻村一个小饭馆,花四五十元钱,点几个菜,吃完再开回去。
在淄博职业学院招人时,焦波说有多么苦,都没纸用,吓得陈青特地买了一提纸带去。拍完了,陈青说:“焦老师,没您说的那么苦,跟您没少吃肉,也没少让人请客。”
是老师也是父亲
在这个团队里,焦老师既是总导演,又是老师,又是父亲。片子需要拍朝霞和晚霞。当时清晨5点天亮,拍朝霞必须凌晨4点起来。“每天早上,我早早起来看天快亮了,今天似乎有朝霞,就犹豫着叫不叫他们。走到他们窗下,又退回去了,想着让他们再睡一会吧。再去,再退回去。最后一看,再也不能等了,只好一咬牙,叫他们起来。这帮孩子穿上衣服,拿着机器就出去了。”
村民们都知道,“村儿电影社”的灯光是全村灭得最晚的。每次村里一有事,无论到多晚,他们都跟,凌晨两三点,去拍村民生病送医院,拍卖樱桃,从没含糊过。
焦波担心安全,每次都跟车出去,刘晓晨说,您别跟着。焦波说,跟着我放心,有什么事我还能保护你们。幸运的是,一年来,唯有一次,房东张光爱的牡丹花被盗了,剧玺博他们一听说,马上坐上老百姓的摩托车去追,结果从山坡上掉下去,剧玺博把腿磕伤了,但人摔了还不忘保护机器。
佩服他们的沉稳
焦波最佩服的是他们的沉稳,无论现场多乱,他们从来都是不慌不乱来拍摄。“叫我叹为观止。要是我,可能就乱了分寸,有时候剧玺博还说‘焦老师你别说话’——他们能处理得好,可能我插进去,反而会扰乱他们的思路。”焦波尊重这些年轻人,会听从他们的意见,他们也尊重焦波,在不明白的时候服从焦波对社会的理解。
焦波评价剧玺博“很有想法,这个孩子叫人放心”,每天安排得特别好,把当天拍的片子剪好输到电脑里去,输完后给所有机器充上电,第二天拿上就走,连充电器放得也很有条理,就连扫地都用小喷壶扫得干干净净。最后剪辑,焦波交给剧玺博一个人完成,“我只信得过他。”1000多个小时的素材剪出93分钟的片子,交了一份初稿,焦波挺满意,“我没想到的他想到了,我想到的他做到了,配合就这么默契。”
李梦龙也是,看了上千部电影,说话很有思想。李梦龙和房东张光爱相处得很有感情,房东生气,李梦龙直接就劝她。说也有缘,房东不听别人的,还就听李梦龙的。临走时,李梦龙隔窗给她磕了个头,她硬是没敢出来,躲在房里哭。
6人登台同领奖
焦波一直拿获奖鼓励他们,虽然他心里一点底也没有。他承诺,要是能获奖,就领他们去领奖,没去过西藏,再去西藏逛一趟。所以,今年一听说广州纪录片节入围了,而且是开幕影片,焦波就兴奋了,他知道开幕影片的分量,那说明肯定有奖。
“我说走,咱都去,一起上台领奖。”小北川一年没理发,为这理了发,穿上小西服,特别精神。
可那次要求只能派代表上台领奖,眼看美好愿望将成泡影。最后关头,焦波打出了“亲情牌”,以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一位四十来岁的现场女导演。“你真想让他们上?”“真想!”得到同意后,焦波迅速召集分布在会场各个角落准备给他拍照的孩子们,在登台前1分钟集结完毕,喘着气排队上了领奖台。
“有人领奖时说,工作了35年才拿到华表奖,有的说我就没拿过华表奖,今天还是没拿到。我和孩子们说,咱们很幸运。”焦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