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淡忘了某君欠我什么情,他却执意邀我到三亚过冬。他在那里另有一个家,空关着。他说房子久不住人也会“生病”的,若我去小住些日子,也好帮他照看照看。他见我犹豫,便怂恿道:“你不是喜欢游泳吗?我家的窗外就是大东海,冬天的海水也是暖的,对阁下你可是如鱼得水哦!”未待我回应,他又诡异地说:“听人说你对影视明星蒋雯丽感觉特好,每天都要喝一碗她代言的‘××黑芝麻糊’,她就住在我家的楼下,你不想近距离接触一下?”
某君真会逗,我忙用“答应”堵住他的嘴。
三亚市位于海南省的南端,大东海风景区则在三亚的南头。它虽没有亚龙湾、海棠湾名气响,但人气却是后来居上。某君的“山海大宅”,就贴在临海的半山腰上,有“朝朝可观日出,夜夜能听涛声”之誉。清早推窗,果然满眼蔚蓝;那一湾绵延数公里的金色沙滩上,已是人影憧憧,拾贝壳,捡玩石,觅珍珠,弯腰曲背乐此不疲。再看岸边的槟榔树、椰子林、棕榈叶,似一把把为游人特制的遮阳伞,其绰约韵姿为海岛风情所独有。某君在这“人间仙境”筑巢,可想晚年生活是何等的滋润了。不过对我而言,钟情的还是大海。
翌日晌午,在我行将跃入海水的瞬间,一桩往事将我定格在堤边。那一年,我应招报名参加市里组织的“横渡长江”纪念活动。经过半月的强化训练,并通过了横渡浦江三千米、长游浦江八千米的测试合格。当我于七月八日即将出征崇明岛至吴淞口的一万二千米横渡那天,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妻在“六院”待产已有三天,怎么办?是去横渡还是陪在妻的身边?我经过考虑,还是咬咬牙离开了医院。傍晚,当我拖着沉重的双腿返回产房,我的儿子诞生了!他在襁褓中甜甜地酣睡,妻却是一脸的苦涩,泪流不止。我愧疚万分,当即对着妻儿发誓:从此戒泳!
我踯躅在椰林小道上,抬头见不远处的礁石上,一位英俊小伙在垂钓。他见我近前笑道:“不好意思,我不会钓鱼。且是第一次海钓,两小时了,只钓了一条花斑鱼。”他是湛江人,现是南海舰队的现役军官,刚结束一期军训,部队放他二十天假,打算把在老家的单身老爸接来一起度假。老爸喜钓,他特地花了千元买一套钓具,并在大东海挑选几处水域试钓,这样老爸来了,就不愁鱼儿不上钩了!我心头一热。真难得呀,我为现今能有这么孝顺的年轻人唏嘘不已!再想想我家的“那位”……
正想着,我的手机响了,竟是“那位”的声音:“爸爸,大东海我去过,那儿好景蛮多,但不是你的最爱。今天天气不错,你下海吧,注意安全!”我呆呆地凝望着滚卷的浪花,心似潮涌。
久未入水,功夫倒也没废。头几天确实过了几把“泳瘾”。但不久便发觉,这里并非是展示泳技的地方,而是让远道而来的旅人浸水嬉闹的水上乐园。更多的人则喜欢舒展地躺在软软的细沙滩上,任凭阳光和海风的熨抚,透彻放飞心情,让此行抹上时尚又浪漫的色彩。这期间,我结识了一位泳友,哈尔滨人老蒯。我俩喜欢在大海里踩着水聊天。由于我曾在黑龙江服役五年,常去省作家协会写东西,因而被老蒯称为“半个老乡”。他告诉我,每年冬季都要来住上数月,已经持续了十年。他在“鹿回头”山脚下一个叫“渔村”的小区,每月以九百元租了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携着老伴、孙子到这儿孵冬。他说如同北雁南飞,每到年底,仅东北三省就有一二十万人涌来三亚,其次是俄罗斯人,也有好几万。我也注意到,在海滩、小道、餐馆、商店等,随处可见俄罗斯人的身影。有些餐厅、酒吧,还挂着中国国旗和俄罗斯国旗,喇叭里放着“红莓花儿开”的歌曲;服务人员乃至地摊小贩,都能说几句俄语。俄罗斯人融入,是三亚一道有着特别味道的风景线。
我对老蒯说,哈尔滨的冬天也很美呵。松花江畔的俄式小木屋,松树枝上的冰凌花,从小酒馆内传出的萨克斯管乐曲声,多令人陶醉!更有那,在结着厚厚冰层的江面上,坐着马车,迎着漫天飘洒的雪花,哼着郑绪兰的《太阳岛上》,向对岸的美丽小岛奔驰而去……其情其境,至今犹在目前。老蒯见我对记忆中的冰城如此动情,也激动地紧握我的手:“明年我不来三亚了,我请你到哈尔滨过冬,参加一年一度的松花江老年冬泳大赛,我哥俩好好地展一展身手!”
我暗自笑了:难道马年真的好运到了,怎么总是有人向我频频送萌?忽又想起我们在三亚的日期将至,还未拜访过楼下的那位明星,看来这两天该下去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