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架顶上斜斜歪着一个大葫芦。
一向喜欢爬藤植物,紫藤、茑萝、牵牛、葡萄……光是笔直地往上长总有些单调,随意攀爬更引人想象和期待。葫芦也善攀援,小区里有人搭了架子种葫芦,每年到了葫芦闪着青光的季节,走过时都会停下来欣赏一会儿。沉甸甸青嫩的葫芦,干透后却变得轻盈,颜色也转为深黄,优美的弧线却不改。《诗经》里说“七月食瓜,八月断壶”,有一种顺应节气的智慧和单纯的诗意。
在名古屋工作的时候,我隔壁的山东老师,嫌一个日本同事的脸长得不够饱满,给人家起了个绰号叫“苦瓢子”。他给我解释其中的原委:“小时候锯了个葫芦玩,被父亲责问,辩解说晒干了当瓢使,结果葫芦太嫩,瘪得不成样子,那就是苦瓢子。”听他一说,倒觉得这绰号虽刻薄,但颇为形象,再说那个可怜的同事汉语再好恐怕也听不懂我们在编排他什么,这绰号就此叫开。
都说人跟葫芦是要讲缘分的,一堆葫芦中第一眼看中的那一个就是了,眼花缭乱容易看走眼。常去的黑山路花鸟市场有一家卖葫芦的,只此一家。第一次去的时候,店里那些挂得高高的刻字、烙画的葫芦我一个都没看上。花草蔬果,清清白白就好,雕琢过反而有说不出的别扭。老板懒洋洋地说,七月中旬你再来看吧。结果七月的第一个星期天,仿佛听见隐约的召唤,一早就直奔葫芦店。老板也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今天葫芦到?你要是明天来就一个都没了,人家整批要了。”我也不知道,只是碰巧而已,一百多个葫芦堆在地上和几个一人多高的大纸箱里,我翻得腰酸背痛,最后抱走的果然是最先拣出来的那两个。
两个大葫芦,一个让朋友拿回家供佛。摆在书架上那一个,有人一见就掩嘴:“你这是要收谁?”我的葫芦不能用来收妖,也没有好酒盛,甚至不能当瓢使,它只是让我看了又看,和那些默默陪伴我的东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