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吉玉男先生载着我们在伊豆高原承接着神之灵气的山林雾霭间反转穿梭时,清灵幽玄之美和物哀情怀萦绕于胸,我的身、心、灵皆浸润了一种审美的最高境界:空寂。
这感受如同心灵吸氧,我久久沉默不语。为了编写一本禅书,我已经忙活了一个月。空故纳万境,我试图寻找和体会的感受在千里之外的此地达到了高潮。铃木大拙曾说:感情达到最高潮时,人就会默不作声。
初次去日本时我游过一个枯园,建在一座古老的寺院里,不过百余平米,没有活水,绿树繁花楼台瑶池悉数省略,唯有白砂、石子布局其中,指代河流山峦村落,清寂得让人瞠目结舌。迥异于中国园林的可居可游,这个三维庭园只能像二维水墨画般供人静观默照,在有限中体会无限。那种物外远致、扑朔迷离的空旷,那种不象之象有神,不到之到有意的缥缈,那种色空不异,不取不废,让人心瞬间博大澄明了。
这是深受禅宗精神影响的园林装置艺术,心即是境。伊豆修善寺前一家有着400多年历史的温泉旅店的门庭,铺着规格相似的小石子,亦无一草一木,连白砂都没有,只装缀了几尊青灰浑厚的大石,造庭材料简素到极致,将人引入空灵无垠的境界,让人想到能乐大师世阿弥的名言:隐藏着的才是真正的花。
有人说,美景是可以坐在家中想象的,犹如巨然的那些画里,几乎见不到寺庙与僧侣,却能看出他胸中的佛道禅机。因心造境需要很高的道行,对于大都市的平凡男女,灵魂稍不留神就会被各种按下葫芦浮起瓢的无奈羁押,一个恍惚就要滑向麻木不仁,在日常几乎见不到戏和景的生活里,一段时间内逃于闲放、体验洞达却也能够企及。吃茶就是吃茶,写字即是写字,碎碎念逐渐排空,窗外闰九月的梧桐落叶渐渐拨弄出了无限情意,这是功夫,亦是生活。
最近看了一本好书《打量鸡缸杯》,其中的文史艺术干货足够我消化一年半载,作者的笔法却是云淡风轻的。我突然很感慨:我们从不缺乏澎湃,却缺少对澎湃的合适表达,那种有张力的留白。表现太满会使得暗示力缺失,当然如果索性满过那个小时代的小个子文化商人,则是另一种范畴和评价体系里的大成功。让年轻屌丝们做二小时梦时能把寂寞和承担甩在身后的人,也一定是极清醒的旁观者,将梦做成生活的药引,定然有颗出离心吧,也因此我开始欣赏他了,这与他的作品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