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捡到了20斤粮票

　　大约在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某一天课间休息时，二联小学的广播喇叭里开始不断播送一篇表扬稿，历时足足有一个礼拜，说的是某某同学兄弟俩在上学路上捡到了20斤粮票，拾金不昧交给了老师。这某某同学兄弟俩正是我们班上的，是双胞胎哥俩，姓名已然有些模糊了，依稀是姓邵或姓赵，绰号却记得分明：“大块”“小块”。于是，他们一下子或了班级典范、学校明星，连走在学校操场上教室走廊中，都免不了把头颅抬得高高的，把胸脯挺得直直的，让人们看到他们胸前的红领巾在神气活现地飘扬。是的，他们有足够的理由骄傲和自豪。

　　今天的年轻人完全不能明白当年这20斤粮票的价值了。那时候，居民们的粮食是定量凭票供应的，每家每户要拿着发给的购粮证去附近指定的米店用粮票买米，并且每个月的大米和洋籼米都是按一定比例规定供应的。粮票的发放基本上是按家庭成员的不同结构发放，例如学生、社会青年、家庭妇女等无工作人员之类每月18斤，干部27斤，工人则按不同工种自27斤至34斤不等。特别说明，一切点心类食品，包括饼干，都是要收粮票的。哪怕大饼油条，也照收不误。上饭店吃饭，粮票！到路边摊头来一碗阳春面，粮票！如果没有粮票，寸步难行，什么都免谈！有一个时间段，个别糕点曾经放开过，免收粮票，但是加收钞票，明明高价黑市价，偏偏美其名曰：高级糕点。可以说，凡是牵涉到“民以食为天”的一个“食”字，万般皆下品，唯以粮票为大！

　　说一个个案，邻里有户人家，每个月省吃俭用，想从嘴边抠下一点粮票好“活络活络”，比如去换几个黑市鸡蛋、换两尺布票什么的（那时候大到柴米油盐酱醋茶，小到肥皂草纸火柴什么都得凭票供应），不料丈夫出差，忘了把当月的20斤上海粮票从兜中取出，待到回沪发觉，已然过期作废，这一来真是急得双脚跳！其实，哪怕四脚跳八脚跳也统统没有用，只能面对家中供不应求的大人小孩吃饭嘴巴的现实。除了把购粮证上供应的大米定量让给别人，交换对方的粮票，比如一斤大米可交换得一斤半籼米。另一方面只能进行“地下非法票证交易”，将香烟票豆油票肉票蛋票糖票布票等去交换粮票，甚至动用钞票去黑市购买粮票。最后一招便是大人把肚皮勒勒紧，能少吃尽量少吃，能不吃尽量不吃，绝不能让正在上学的孩子受饥挨饿。饶是如此多管齐下，直至半年以后方才喘过气缓过劲来。

　　20斤粮票，实在是一个巨大的面值。记得粮票除了以“斤”为计量单位，以下尚有“两”：伍两、贰两、壹两，直至半两。据悉全国各地发行的地方粮票中，最小单位均无此例，所以“半两”的上海粮票是最具上海特色的，它可以买一根油条，或者一碗小馄饨，或者一碗白粥，再或者一块蛋糕……抑或，也听到过不少外地朋友的诘问，这是不是体现了上海人“精乖”的一面？以“半两”粮票论，是不是太有点小家败气？就油条而言，大多地方均一两粮票一根，武汉最威猛，二两粮票一根！初始，也不解。后来去了北方南方诸地，一见当地的油条（有叫油炸果子的），几乎吓了一跳：哇塞！好大的个儿，抵得上上海油条的倍数！怪不得收的粮票也往上直窜了。当然，也有的地方是论斤称的，而不是以“根”出售的。

　　据资料云，自1959年开始，上海的市场副食品供应全面紧张，对大白菜、萝卜、葱、蒜、副食调味品、糕点、糖块也采取按人口分配，限量供应或凭票证供应的办法。此后，限量供应或凭票供应的种类逐年增加。三年困难时期，为保证人民生活基本需要，上海市区商业部门发放的各种商品供应票证多时达53种，141个票面。按人或按户分配的票证，由粮店代发。粮票是上世纪90年代初取消的，油票、肉票等等是上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逐步取消的。

　　对我们来说，小学生涯可谓人生的第一课。其中最为难忘的，是每天老清老早天还没亮时，去小菜场里排队买菜的故事。那时候因为物资匮乏供应紧张，不少人家常常是很提前量地在小菜场里通宵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