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是我的美国学生。皮肤雪白,穿红着绿都明媚。每次我纠正她的错误,她的脸立刻涨得通红,但一会儿又勇敢地把一些奇怪的汉语句子说给我听。上课时,她总坐在班里的日本大叔旁边,倒也相映成趣。我给他们布置作业,发一则祝福的短信给我。罗发来的是:“希望您找到您的问题的答案,希望您选择最好的马路(道路),希望您没有关于学生的噩梦……”这是我迄今为止收到的最有趣诚恳的祝福。
玫瑰也是我的学生。第一次点名的时候有点失望,可能看小说中毒太深,总觉得唯有颠倒众生的人才能配得上这个名字。后来发觉她虽然不够亮眼,却很耐看。低垂着一张尖脸,似笑非笑的样子,挽一个花布袋,打扮得颇有艺术气质。最重要的是她聪明,一点就透。大风降温的清早第一节课,一跨进教室,玫瑰就轻盈地走上前来,手里捧着一盒饼干请大家吃,她说是瑞典的姜汁饼干。饼干盒子上红底绘着白色的雪花。
有时我“为难”我的学生,让他们用汉语来回答一些人生的问题,比如什么叫“找到自己”。他们在心里组织了半天,终于有一个来自诺丁汉大学的男生结结巴巴地用汉语说:“找到自己,就是要知道自己是谁,想要做什么,所以我们去旅行,听音乐……”他喜欢打架子鼓,也许他想过这个问题。我的学生偶尔也让我无言。口语课谈到婚姻的时候,一个比利时学生说:“你们中国人结婚,姑娘要漂亮,男人要有房子和车子。我们觉得这些都没关系,还是爱情比较重要……”她耸耸肩,脸上有谴责的神情。
有一幅漫画,家长拎着一棵树苗在教室外站着,里面清一色是方头方脑的木头人,讲台上站着一把斧子。我常常想,即使我教不了他们什么有用的东西,至少不要砍伐他们的自信、自由和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