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报老同事、漫画家史美诚在3月初寄了一本《画自船厂来——史美诚漫画之路》给我,我当即按照信壳上写的那个11位数(估计是手机号码)打电话过去,不料回答的声音却是“对不起,这个号码暂时不能接通!”几次打,几次都是这样的回答。最近又打,还是如此,只好罢了。“史阿哥(报社里的人都这样叫他),请不要怪我没有礼貌。”
不过近日曾有机会遇见郑辛遥兄,请他带个口信,想必已达“尊听”。
这本画集收辑了上自“史阿哥”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起在沪东造船厂当工会宣传干事时为配合政治形势画的那些富有宣传教育意义的各种画,下至改革开放以后再进入新世纪这些年对现实生活有所感悟而作的一些具有善意的讽喻性的漫画,既反映了客观时代的变迁,也反映了作者本人在艺术道路上行进的历程。当我翻开画册,看到几幅“大跃进”的宣传画时,真有恍如隔世之感,甚至有些疑心这是真的吗?然而有些历史事实往往就是这样令人无奈。“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也许只吟诵有晋人陶渊明的这几句话可以化解一二了。
由此也常见有些搞搞艺术创作或文字写作的人“悔其少作”,觉得自己过去涂涂弄弄的那些东西在新形势下不值得再拿出来献丑,最好连自己的那一段时日都把它忘掉算了,这无可厚非。但更多的人是“不悔少作”,历史就是历史,从幼稚到成长成熟并取得成就,本来是必经之路,没有什么好难为情的,这是一种有勇气有自信如今确实又挺立得住的表现。我敬佩这样的人,只是自己做不到,从这本画册看,史阿哥做到了。
对于美术作品,我没有资格评论其高低优劣,但性之所近,喜欢点什么,看得懂点什么,也不妨坦然告白。譬如我就喜欢漫画,尤其喜欢那种亏他想得出的幽默画。毋庸讳言,国外这方面的作品让人有惊喜发现的机会要多一些。晚报已故的老前辈姚苏凤先生早年就常常在外国杂志(主要是美国)上把他中意的幽默画剪下来制版,刊登在他编的版面上,幸亏那时候还没有什么计较版权问题。
如果我的记忆不错,上世纪60年代华君武先生在晚报发表的那幅连环画也令人叫绝。一个人下决心要戒烟了,狠狠地把烟斗扔到了窗外,马上又懊悔不迭,奔到楼下,把烟斗接住。这是用夸张的手法嘲笑了一位瘾君子。值得一提的是,在当时那种动辄得咎的紧张的政治气氛中。老实说,只有华君武敢画这样的画;而在报社方面,也只有华君武画的才敢登。
当今之世,目之所及,郑辛遥兄每周一幅的“智慧快餐”具有幽默感,但他好像更着力发掘日常生活的哲理,是这回事吗?
在史阿哥的这本画册的101页,有两幅我颇感兴趣。一幅名“作曲家”,画他额角头上的皱纹是“五线谱”,颇见巧思。一幅“无题”画一条大路原来可通汽车,因两边造房子,不断扩张,路越来越狭,后来只能通机动三轮车、脚踏车,最后连走一个人也很挤了。好就好在画面上不加文字图解,一看就能会心。
晚报复刊之初的那两年,漫画创作是很活跃。“夜光杯”刊载的频率也很高。有几次还把题材相近的二三幅漫画编成一组,作为版画的头条。现在漫画来稿还多吗?报纸其实最适宜登漫画,读者也比较欢迎。
史阿哥在画册中还夹了一封信,最后不无忧心忡忡地说“现在有着几百万产业大军中的这个群体的职工美术培养,能否引起关注……”我说,史阿哥,生活自会按照它应有的规律发展下去,你就别操这份心了。以你的经验,现在正好在漫画创作上再取得突破,进入新的境界,我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