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爷爷给落难的孙子出主意

　　情人分手，一般总伤感得千肠百回，免不了情意缠绵地纠结一段时间。马克古怪，每次与女孩决裂，看着愤愤而去的身影，在飘荡着几丝依依不舍的心绪的同时，马克竟会突然高兴起来。他的想法诡异：一段甜蜜的情感的终结，也许是另一段罗曼蒂克的开端。

　　常住上海的美国人，社交圈子不算很大。一些高档的派对，比方说在夜夜灯火灿烂的上海商城举办的奢华活动，轮不到马克一类的普通人。马克之流经常活动的地方，离美国驻上海的总领馆很近，在西区的复兴中路与淮海中路交叉的地段。

　　这一带，上世纪前半叶是高档住宅区，曾经还是所谓的法租界，来来往往的名人多，可讲讲的故事自然也非常多。

　　马克先生刚从美国飞来本地的日子，随身带的美元只有几千块，那还是在上海发过财又喜欢上海的爷爷恩赐的。爷爷一辈子在商界奋斗，是马克崇拜的对象，马克在大学三年级就选了工商管理的课程，并且顺利地拿到了学士文凭。爷爷有句话，让马克印象深刻。爷爷把几枚从中国带回来的大清朝银洋给马克玩时，声如洪钟地说道：“美国人，天生要会赚全世界的钱！”马克见华尔街的发财机会更多，又决定去读金融的研究生。马克天生聪明，读书向来不吃力，眼看也能顺利地混到张金融硕士的文凭，却为了一个黑皮肤的女孩，与情敌大打出手。马克是在学校的小树林里逮住自己的情敌和情人的。当时那两位已经纠缠得难分难解。马克冲上去一把揪住男同学的衣领，把他从草地上拎起，活生生地把一对欲火猛烈的情人扯了开来。情景之惨，就像交配中的野猫，被人硬生生轰开。那男同学全身沸腾的热血顿时演变为喷射的怒火，一记重重的勾手拳，毫不留情地砸向了马克肥厚的下巴。

　　对方比他矮一截，出手的那一拳是由下往上，并且因为愤怒而充满爆发力，正好砸在马克下巴的中央。马克不能在黑女孩面前出这个洋相。他把全身的气力集中到右拳上，雷霆般地照准同学的面门狠狠砸过去。

　　马克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右拳与对方鼻梁撞击时的响声，随后，是那位看上去还结实的男同学轰然倒地的声响，同时升腾起来的是对方像女高音般尖厉的惨叫。

　　马克把情敌的鼻梁打断了。对手虽然无法再和他争女孩，但是，马克的麻烦，终于让他不得不离开校园，做不成黑女孩的情人。那情敌恰巧是一位大学董事的侄子，是捐过大把美元的阔董事，在大学校长眼里，那是属于财神爷的角色。由不得马克辩解，他干脆地被开除了。

　　马克没辙，去找爷爷求救。马克的爷爷，是他们家族的百万富翁，也是社会关系最多的一位。爷爷听罢情况，沉思半晌，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自己是百万富翁，对方是亿万富翁，级别差得远，没得说。爷爷给孙子的建议，是换个地方玩，试试运道。大半个世纪以前，爷爷在上海卖克宁奶粉赚过大钱，就给落难的孙子出主意：“听说上海又是赚钱的好地方了。去吧，那里的女孩，风情万种，比你的黑妞迷人多了！”爷爷说这话时，右手正抚摩着楼梯转角处的青花瓷狮，马克知道，那是爷爷从中国带回来的最值钱的古董。爷爷的这番言语，把好色加好冒险的马克打动了。

　　马克搭乘的飞机，将要降落上海浦东机场的刹那，由于风大，机身颠簸起来，机长拉高飞机，转着圈子徐徐降落。马克从窗子望出去，黑漆漆的天地间摇晃着一大片耀眼的灯火，肯定是地面机场设施放射出来的光芒。从灯光的布局看，那机场庞大无比，高速通道上的光亮跳跃着奔向四面八方，缓慢移动着的汽车流，活像萤火虫在排队操练。剧烈颠簸的飞机，让年轻的马克突然生出些不安来。

　　在飞机上结识的朋友，一个在上海读大学的美国女郎，建议他试着去做美领馆文化处的义工。驻上海的美领馆的旁边，有一幢名叫启华大厦的淡黄色的高楼。美领馆的文化处就设在此楼中。文化处，经常要招待招待当地的文化人士，搞点冷餐，煮点咖啡，加上放部电影。花费不多，声响倒是不小，大概也可以为美领馆从白宫多争取一点经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