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文字:新年快来时,该了结的差不多了,要开始的明年再说吧,日子过得七七八八,广大劳动人民基本上息事宁人了,这时候忙的是作家。比如我又要操作一些关于过年的文字。说实在的大半辈子写作生涯,之前肯定写过类似的文字,再要动手就不是简单的重复了。这一点作家和音乐家不同,作家的兴奋点在于文字常写常新,音乐家的兴奋点在于出席春晚之类的演出,至于唱的还是老歌什么的,他们其实是不太在意的。
冬至:苏州人的说法是冬至大如年,一方面突出冬至的重要性,另外就是自然而然地将年牵扯出来了。接下来扫地擦窗子,买鞭炮贴春联,老人的点心小孩子的新衣等等,除了这些就是鸡鸭鱼肉和糖果糕点了,只不过这一些全是为了过年而跑的龙套,它们登一下台亮一下相,全是为了新年粉墨登场,为了将新年推向高潮。
祝福和祭祀:鲁迅先生的小说《祝福》,说的是腊月二十五举行的祭祀活动,报一年平安,求来年幸福,祭祀的时间是拂晓或者黄昏,拂晓是“前进福”,黄昏是“懒惰福”,鲁四老爷家做的是“前进福”。苏州人好像没有这个风俗,有的话我想肯定是做“懒惰福”的人家要多一点。绍兴人说话又亮又急,苏州人是从容不迫地与时俱进,心里有数了就不慌张,自得其乐了就平和。
糖年糕:十多年前,差不多到了过年的时候,观前街上黄天源门前,就会排出长长的队伍,好几十米上百米吧,大家都很有秩序,也很有耐心,花上大半天,就是为了过年吃上黄天源的年糕。其他的糕团店也有年糕卖,式样和滋味也不是有太大的差别。我小时候曾经受家里大人嘱托,去黄天源买年糕,见到这么长的队伍,就转头去了一家别的糕团点,买了年糕,然后去小公园逛了一圈再回家,老人吃了我买的年糕,当场就毫不犹豫地说出来不是黄天源的产品,没有黄天源的糯。
说是差别不大,还是有一点点差别的,而大家在意的就是这么一点点差别,丰衣足食的人家在意,捉襟见肘的人家也在意。
新衣服:说起过年给孩子买新衣服,这个习惯我还是一直坚持着的,差不多到了年终的时候,我就记着去服装店了,有时候一下子看上了两件衣服的样式,我就把两件都买下来,老婆说孩子在长身体,到明年就穿不下了,所以买两件是很浪费的,我当时回答说,他是我亲生的孩子呀,我愿意。
细想起来呢,这样做实在和从前的少年旧事有关,从前家境比较贫寒,穿着上自然也比较破旧,父亲说我们要艰苦朴素,我一直想不通,我是情愿穿得新一点穿得好一点,让大家说我不艰苦朴素的,现在知道了,父亲也是找一个现成的说法,根本的问题还是手头紧,口袋里没钱。
关于新年衣服的记忆还有好多,或许这应该是我热情地为儿子买衣服的潜意识,我热情打扮的,实际上是从前的自己。
平凡年和年夜饭:随着日子一年一年地流传下来,现代的家庭对于从前过年的仪式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了,现代人承前启后,现代人也删繁就简,他们觉得过年是开心的,但也用不着那样兴高采烈,过年是忙碌的,但也用不着那样的兴师动众。比如年夜饭,找一家饭店聚一聚,大年夜也对付过去了,其实平常里的过节也是像过年一样,聚在饭店里吃吃喝喝一顿,就了结了一个日子。而没年没节的时候,隔三岔五有事没事的也要聚一聚,这样,特别的年也就平凡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