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万历年间,以徐上达、周应愿、朱简、甘旸等为代表的印学家群体迅速崛起和大量印学论著的面世,标志着明末篆刻艺术发展步入了一个成熟阶段。其中徐上达《印法参同》和周应愿《印说》集印学理论之大成,是两部具有代表性的学术巨著。
徐上达,字伯达,新都(属安徽徽州)人,生卒年不详。好读书,善诗,师从歙县印人陈茂,工书法与刻印。对于万历印坛一派兴旺景象,徐上达清醒地意识到许多印人“未能远追秦汉”,这种不知探本溯源,一味追捧时风,刻印技法也无良师传授的状况,需要及时纠正。多年来对印章艺术的探索与研究,徐上达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与心得,他宣称:“得十良剑,不如得一欧冶(春秋著名铸剑匠),盖以有欧冶,不患无良剑。”这“欧冶”就是于万历四十二年(1614)撰成的《印法参同》。
《印法参同》皇皇巨帙,计十六册四十二卷,以阐述技法为主,剖析入微,文字深入浅出,具有操作性。如论及一字印至多字印印稿设计,徐上达罗列各种排列方式,开阔印人章法设计思路。对于选择印章形式,他提醒印人要有明确的方案后方可落墨奏刀,三思而后行。对奉为圭臬的秦汉玺印,徐上达说:“古人所遗,刻者未必一一属名家,著者未必一一为法印”,不可盲目认为凡古印皆优秀,要取法乎上,择善从之,摹古印更要“会其神,随肖其形”。像这样精辟、明了的论述在《印法参同》中不胜枚举,对印章最重要的三法(篆法、章法、刀法)更是授之以技、晓之以理。如针对不同印材特性,对晦涩难懂、不易表达的刀法技巧用浅显文字娓娓道来:“运刀时,须先把得刀定,由浅入深,以渐而进。疾而不速,留而不滞,宁使刀不足,莫使刀有余。盖不足更可补,有余不可救也。”俨然是一位老师在手把手地教你运刀。徐上达曾自信地说:“秦不产宝而得宝,我不攻印而知印。”他虽不以印艺鸣世,但这部充满思辨的巨作,嘉惠后学,确立了他在印学史上不朽的地位。
周应愿(1559-1597),字公谨,烂溪(今属江苏吴江)人。万历十六年(1588)举人。精诗文,工刻印。与张凤翼、苏宣等书法篆刻家相善。《印说》一卷分为“原古”、“证今”等二十章,借鉴南北朝袁昂《古今书评》等古代美学理论,对印章艺术进行评述,文辞藻丽,令人会心。如“一画失所,如壮士折一肱;一点失所,如美女眇一目”。“刻阳文须流丽,令如春花舞风;刻阴文须沉凝,令如寒山积雪”。“刻落手处须大胆,令如壮士舞剑;刻收拾处须小心,令如美女拈针”等。这类运用托物言事、风格参照的比兴品鉴,由“技法”而升华为“学术”,使人们对印章艺术与自然美景、人文特质产生奇妙且深层次的感受、体验和领悟,可谓“高屋建瓴”。
与《印法参同》讲技法、重实用不同,《印说》摛藻绘句,评论较为抽象。《印说》的“尚意象”,《印法参同》的“尚技能”,从不同的视角精当地对之后的印坛产生了不可低估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