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来痴恋网球,拜师李时勤。他过去是全国男子单打冠军,现在是名气蛮响的教练,我能在他的门下学球,感到很荣幸。
一日闲聊,不想他语出惊人:“你们晚报有一位叫卢璐的,是全国女子网球单打的老冠军,是那个时期的‘李娜’。她就在你身边,你怎么不向她求教呢?”
我呆了!卢璐是全国网球冠军?这在忙碌的晚报,恐怕知道的人极少。至于我,那时还不知网球是何球,也就不会懂卢璐有多重的“分量”。待我打球之后才知,在网球界,只要听到卢璐的名字,坐着的人也会起身表示敬意。在报社呢?她可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1982年晚报复刊后,卢璐在体育部当记者,我在新闻部编文化版面。印象中的她,身材微微胖,面孔微微黑,鼻梁上架一副金丝边眼镜;她平常总是乐呵呵笑眯眯的,待人挺客气。偶尔也听到有人贬她,说卢璐人蛮好,就是新闻写不好!燕京大学新闻系毕业的她,写不好新闻?我不信。
也许卢璐对这些议论有所耳闻,不久她沉寂了。接连数日未见她的身影,部里说她“走基层”去了。我在想,网球是球类中比较难打的一种球。它技术细腻、多变,体能要求高,有时一场比赛要打几个小时,没有坚韧的意志和超强的耐力,是赢不了对手的。卢璐能达到那个时代的网坛高度,真是难能可贵,她的天赋也一定会在新闻领域展现。果然,那年夏天,卢璐掷出了一篇长篇通讯:《网球击中爱情》。它视角独特,题材别致,反映的是运动员赛场外的爱情生活,这在当时体育报道上并不多见,因此社会各界反响强烈。当年被评为全国晚报好新闻一等奖。
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新民晚报首开先河,欲派一名记者前往美国采访。机会难得,派谁合适?非卢璐莫属。她懂英语,网球运动员出身,和爱好网球的老领导关系非同一般,相对容易争取到采访名额。奥运会期间,卢璐写了大量报道,并出了《一个女记者在美国》的书,时任国家体委副主任荣高棠为其写了序。1988年卢璐还当选为第九届上海市人大代表。
我对卢璐的加深了解,是有一天她带了一位贵客来见我。卢璐动情地说:“这位是关肃霜老师,是我的好姐妹,她请你明晚看戏,一定要赏光啊!”关肃霜是云南省京剧团团长,是我十分仰慕的京剧大家。她的代表作《黛诺》、《铁弓缘》曾经响遍大江南北;她独创的“大靠出手”的按枪、绕枪等高难活儿,至今仍是京剧武旦效仿的经典。翌日晚,我和卢璐在天蟾舞台欣赏了关肃霜的文戏代表作《人面桃花》,她饰演的少女杜宜春甫一亮相,便获得满堂彩。我连夜写了剧评《桃花今日笑春风》,发表在第二天晚报的“昨夜好戏”一栏内。关肃霜显然很满意,特地赠我一幅她演出时所绘的《桃花》,我至今仍珍藏着。
就在卢璐事业高峰,我将走上球场之际,不料她竟去了美国,并和她的先生定居在那里。我曾两次赴美叩访她,均未遇。不久,我还是要去会她的,我认识洛杉矶那幢褐色墙面的老年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