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之父林如海曾任巡盐御史,这个官职在旁人看来绝对是日进斗金的肥缺,林如海又一任几年,于是就有了一种说法,认为他广积不义之财,而他去世后,依照清代法律,黛玉对于父亲的家产具备继承权,所以贾琏陪她扶棺回乡葬父时,顺带料理了林家财产。偌大的家产落入了贾府手中,荣国府正是用这笔银子盖了富丽无双的大观园。
林如海是不是官场上的吸血鬼?《红楼梦》里设置的一些细节颇值得推敲。
列侯世家出生的林如海,为官多年,人情练达,但这并不说明他为官贪婪。林如海本名林海,取的是“学海文林”之义。《红楼梦》里强调林家不仅是钟鸣鼎食之祖,更是书香门第。林如海正面出场的次数寥寥无几,其中的重头戏便是他和贾雨村商议起复之事,对话中林如海的形象忠厚谦和,既礼贤下士,又非常周到,而贾雨村却是一派奸猾狡诈,两人品格立见高下。
林如海和女儿黛玉的对话也透露了他的人生态度。古今贪官往往不单打独斗,需要私通勾结,形成一个腐败的人际网络,互庇互助,才能在官场屹立不倒。林如海若是贪官,自然需要花许多精力和金钱来笼络官员和盐商们,也需要一位夫人来襄助他打点礼物和接待宾客的女眷们。而嫡妻贾敏去世时,林如海不过四十余岁,却对黛玉表示自己“再无续室之意”,这种态度实在不像贪官所有。
退一步说,假设林如海是个贪婪之人,那么他能否在扬州任上聚敛大笔财产呢?其实盐政老爷当起来不容易。清朝的王公、权臣指使太监向地方官员勒索巨额资财,这种事情是屡见不鲜的。书中还写有权势的太监自己也会去贾府榨取油膏。何况荣宁二府已是日薄西山,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林如海担任的却是每年向朝廷缴纳一定金额后,便可支配结余盐税的肥差,想分一杯羹的自然会像蚂蝗一样涌来。太监自己向贾琏索要钱财,一开口便是一千两。那么生活奢靡的宗室、甚至于皇帝秘密向林如海“借钱”,真不知会是多大的数目。这些需求,想来林如海只能一一满足,毕竟觊觎他位子的人太多,这些位高权重的人着实得罪不起。
此外,林如海身染重病,缠绵病榻大半年,花费多半不小。他还有几房姬妾也需要安置。作为林家嫡系,他更需要拨出一些经费供奉宗祠和祖坟,想来经过一番折腾,能留下的也不多了,也就是几处房产田地之类的吧,可能还有些古玩,闲钱并不会很多,变卖了也未必是巨资,说不定还有亏空。
至于贾琏陪黛玉料理林如海丧事,多半是因为林家人口稀少,没有近亲可以主持丧事,而贾琏作为黛玉舅父的代表,贾府当家人王熙凤的丈夫,是处理此事十分恰当的人选,并不能据此将贾琏看做贾府派出的林家家财“接受大员”。
林黛玉就住在贾家,林如海剩余的那些寥寥无几家财,有可能是交给贾府了,如果的确如此,也是人之常情,林黛玉就住在贾府,这样的财产去向,符合林如海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