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马上跟我结婚
剧团已彻底瘫痪。歌舞团在田野等人的筹备下已初具规模。市委研究决定:由歌舞团兼并吕剧团。换句话就是把吕剧团改成了歌舞团。领导班子自然大换血,周书记被安排到县志办公室当主任。接替他的是一镇长,业务团长田野。对老演职员政策是:自愿留下并通过考核的留下;不愿留下和愿留下但没通过考核的,到退休年龄的退休;没到退休年龄的转行。
经反复考虑,我决定加入转行的行列,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其实那是我对自己进行了客观估价后所作的决定。首先,我知道自己起步太晚,在艺术上不会有多大发展。其次,对车祸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悸。人说好了伤疤忘了疼,我这伤疤还没好哪!想想就后怕,自己并不壮烈的牺牲了倒没啥,父母咋办?为了他们,必须选择一个相对安全的工作!另外,对那些不适合留下却想留下的人来说,我的离开也起个带头作用。当我在田野宿舍把决定说出来后,他的脸青了。
“谁说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了?除了你自己没人那么认为。你对艺术有着很高的领悟力,用不了几年,你依旧是团里的主力。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我把理由一一陈述清楚,他面容依然紧绷。“你说的那些我不想听,如果你一定要走,条件就一个:马上跟我结婚!”一道霸道的命令。“哼!这算求婚吗?就这么简单?”“还想多复杂?那好———”
扑通!一贯骄傲的他单腿跪在了地上。我被这虔诚的一跪击倒,伸手急忙去扶,却被他顺手一拉,整个人就倒在他怀里,他那带着薄荷味儿的唇,瞬即碾压上来,顷刻之间,大脑空白了,思维凝固了,世间万物变成了虚无……“我们不一定适合啊!”“不适合?哪儿不适合?你倒说说看。”
“我家的情况你看到了,妈的眼睛失明20年了,治疗起来难度很大,可我早就决心一定要让她重见光明。爸的腰伤也有历史了……撇下经济压力这块不说,从得知自己是养女那天起,‘只要父母需要的就是我要努力去做的’就成了我的座右铭,我不能像其他女孩儿那样出嫁,我必须招养老女婿。而你的家庭,好像并不允许你这么做啊!”“啥招养老女婿?根本不存在嘛!”“你是不是没听懂我的话呀?”“你的话是英语日语还是闽南语?很难懂吗?你不就是说跟你一起赡养老人吗?这还需要讨论吗?事儿就摆在那儿呢,只要跟你谈恋爱就会负起责任的。”
听到我结婚的申请,爸爸高兴得合不拢嘴儿。“俺和你妈早巴望着你给俺招个女婿回
来啦!”“招女婿”三个字让我的心跌到长满野草的谷底。因为田野对这个词特敏感。我小心翼翼地仰视父母的脸。
“其实,咱招女婿的事儿根本不成立……因为我俩势必在城里安家嘛,所以呀,往后咱就别提这词儿了,好不好?”“那不行!咱必须把话儿搁前头儿,要不,过年过节咋办?”“我是想,如果过年过节都在咱家,他妈咋办?人家也就一个儿子啊……”“实在不行吧……就各在各家各陪各妈。反正,招女婿的牛早吹出去了,要招不回来,俺和你妈的脸往哪儿搁?丢不起那人啊!”
性质原来这么严重呀!既牵扯老人的“面子”,那还有啥可说的?“放心吧爸,我绝对不会让您丢面子的!另外,我还想跟您和妈商量一件事:咱不摆酒席了好吗?”“那哪儿成!为了俺凭着大学你都没捞着去念,结婚再不给你操办一下,不是太委屈你了吗,你让妈心里咋过意得去?”
妈妈抹起眼泪。“不行,俺也不同意,俺和你妈在村里给人家行了一辈子礼,就你一个闺女,说啥也得让他们给咱吐一点回来!”
患得患失,斤斤计较。我抬起头,突然感觉爸爸很陌生。
海鸥在翱翔,浪花一层一层叠上来,远处的船只,沐浴在缕缕金色里,远远看去,大海美得宛如一幅油画。
得知爸妈已为我们选定良辰吉日,田野一下子把我凌空抱起,旋转,旋转,再旋转……伴随我的笑声,我们一起倒在暖暖的沙滩,田野欢快地哼起《绿岛小夜曲》。柔和的海风、飞翔的海鸥、甜蜜的情歌……这美好的一切,我能永远拥有吗?它们不会成为昙花一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