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瑞雪得一剑,赵北鹰声合瑶琴。这副楹联是我祖父盖叫天故居大厅立柱上的,我们起小到爷爷家就有了,是我爷爷亲自吟对的,也是爷爷一生形影不离的长物。爷爷每天练功收式,总是一套拳和一路剑,而在夜深人静时也总是焚一炉香,抚一会儿琴。所以琴与剑我家藏得最多,历代古琴不下十张,而剑则更多,上至春秋战国,下至明清,可谓夥也。青铜满绿有之,带铭文的有之,锋利无比吹毛断发的有之,还有种百炼成钢绕指柔能缠在腰上,取下一抖便笔直。
有年冬天杭州大雪,整天飞着鹅毛,把整个杭州压得雪白,只剩西湖被衬得乌黑。我们家也不例外,屋顶、树梢、院落都被雪照成了银色,虽然已是夜晚,但雪光透亮,万籁俱寂。走出屋外清新之气扑面而来,如入仙境。爷爷命我把院中练功平台上的积雪扫净,我一面扫一面听到后厅房中传出了轻轻的琴音,这是奶奶在抚古琴的琴声。只见爷爷把身上的长袍大襟往腰间一掖,左手提着青钢剑来到平台中心,面向南平心静气双手抱剑于胸前,剑尖指天,合着后厅房传出轻轻的琴声,由燕南八式第一式举火烧天起首,一路舞去斜身绕步上下翻飞,而琴音也是忽急忽缓,有趣的是满天鹅毛随着剑光也被搅得乱作一团。我站在廊下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爷爷练剑不同于一般武术的跌打滚爬,而是无论出招换式都如行云流水,正在我走神之间,后厅房的琴音嘎然而止,而眼前舞剑的爷爷也合着琴音一个收式回到双手抱剑于胸前面南而立,气不上涌面不改色,稳立在平台上,一副仙风道骨之貌。爷爷放下掖着的长袍,把剑交给我步入了厅房。我目送着爷爷的背影,终于明白了燕南瑞雪得一剑的来历,因为我爷爷号燕南,而在瑞雪满天时练剑真快事也。数十年过去了,家藏之琴剑大多随着革命浪花烟消云散了,但我的夙愿还是要藏张琴,几把剑器,其中一把战国青铜剑器周身漆黑,双刃锋利,品相完好,剑首有七道弦纹,剑格两面是饕餮纹,剑身总长57厘米,宽4.5厘米,是我的最爱。虽然此剑并非能舞练的青钢剑,但配以我粉壁上悬挂的万籁鸣秋无弦素琴,还是可以延续我爷爷这副“燕南瑞雪得一剑,赵北鹰声合瑶琴”楹联的情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