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小说翻拍电影大概就像给情人画像,纯真的笑容要画,严肃的侧脸要画,有魅力的泪痣要画,难忘的背影又要画。画到最后发现样样都要上镜,反而处处微妙;每个地方都似乎能找到他的影子,却又来不及深窥。《安德的游戏》也逃不出这个怪圈,原作越是厚重,电影就越趋于一本流水账。其实也难为导演加文·胡德,又要包装好特效巨幕引票房,又要讲圆这个宏大复杂的故事,其间必然要有取舍。
不过,尽管影片剪掉了大量的情节,简化了背景,加入了炫目的太空战争特效,剥去这层光鲜的外壳,这仍然是那个只属于安德的故事。这个故事的精彩之处不在于远离故乡的主角是如何打怪刷经验升级,也不在于他手中的平板电脑是多么与时俱进——这个故事的真正高潮,也许是从安德穿过荒凉的游戏场景,第一次直面虫族女王开始的。那一刻,之前所有关于战争、文明、人性的铺垫都落地生根。
安德是一个矛盾的聚合。他是一个孩童,却背负血腥战争的使命;他能力超群,却受到孤立和排斥;他本性温和,却每每在生死攸关的死角作出残酷的决定;他毁灭虫族,却也成为他们复活的最后一丝希望。他既是带来死亡的杀手,也是被圈养的羔羊。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安德,那大概是孤独。他一直都扮演着集体的对立面,他被排斥,被隔离,被孤立,即使当他获得尊重和理解,他也和人群保留着距离。他像是一只黑羊,在上帝的羊圈中格格不入。然而讽刺的是,他却又是人类集体意志的代表。如此双重压力磨砺之下,在无数的战舰自杀式冲向虫族母星的那一刻,他不禁自问:人类和虫族究竟有何区别,怜悯和智慧是否只是外壳,我们的集体是否也像虫族女王一样,无意识中操纵着每一条生命,只是出于对生存最原始的渴望?这些思考最后都变成一滴泪水,从安德的眼眶滑落。直到最后他也不能重新踏入人类的社会,而是带着虫族仅剩的希望踏上漫长的旅行。起码这是唯一一次完全由他自己作出的决定。这时,他既不是人类培养的文明终结者,也不是人群中离经叛道的孤高者,他是安德。
主演阿沙·巴特菲尔德就像玻璃雕筑反射出的冷色调的光芒,看起来就是那种极度聪明又极度脆弱的少年,走路不能近他一百米以内。那些在读者脑海中演练过一千次的场景和人物,就如此自有魅力地出现在观众眼前。
看《安德的游戏》,第一次也许是有趣的少年进击史,第二次就会带来沉默的自省。初次尝试就有如此答卷,如果安德系列能够继续电影化下去,相信将是所有科幻影迷,乃至普通影迷的共同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