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由石头引发的烦恼。严格地说它不是普通的石头,而是一颗盘桓于你体内、时不时折腾你一下、使你胆战心惊、痛苦万分的胆固醇结石。去年春天,本人决定清除这颗“疯狂”的石头,到医院做一次微创手术。
住进病房,收拾停当,左床的病友问我病情,秉实相告。他羡慕地说,像你这样的手术,医院一年要做上千台,属于“流水作业”。他身上插了各色管子,一脸沮丧。
出病房,四处转,来到病区一角的阳光吧,里面有一个“结石同盟”,十来个人聚首议论。议题不外乎猜猜谁是主刀医生、你的石头有多大等老生常谈,聊着聊着却扯到送红包的话题,众人皆神色凝重地打探起来。回病房,护士通知下午做术前检查,如无意外我的手术安排在后天上午第二台进行。傍晚,妻来探视,我将阳光吧里议论之事告之,妻说亏得他们提醒,即便是肚皮上打四个小洞,用内窥镜伸进去把石头取出来就完事,战略上大可藐视,战术上却要重视。问题是本人自出娘胎起从未住过医院,一无经验可资,二无高人指点,送多少?怎么送?难题连连。入夜,我辗转反侧,既有术前的害怕,更为“战术”的运用而烦恼。
翌日一早,妻携“红包”来到病房。中午,助理医师与麻醉师分别约谈,我与妻分工,我负责谈话画押,她则怀揣红包察言观色,俟机而行。无奈医生奉行“阳光执医”,约谈的病号如招聘会排成了队,几无隐私可藏,贸然出手只能坏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手中的红包恰似一块悬在心中的石头,七上八落。左床的病友似乎洞察到了我们的心事,善解人意地提醒道:“麻醉师顶重要,否则让你一觉睡过头醒不过来。”他的言语更令人忐忑不安。妻再次出击,她径直来到医师办公室的走廊边,静静地守候,可“机遇”并未垂青于她。
心神不宁的一天很快过去。当我被推进手术室时,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原来是夜,妻想到了一条两全之策,将红包藏匿于病号服的衣袋之内……手术异常顺利,躺在手术台上,热情的护士安慰我不要紧张,接着为我挂液,接着我就不省人事,一觉睡去。梦醒时分,妻悄悄地告诉我,送出去的礼物又带回来了,传说中的“潜规则”并未在我的身上应验。
两天后,我康复出院,口袋里多了两件东西:一只未能送出的红包和那颗曾使我烦恼不堪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