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座西南边陲小镇,原本是苗族聚居的寨子,有着自己独特的文化。成景点后,苗人将房子租给汉人,汉人挂起牛头卖起苗银,一些苗人成了演员,每天到所谓的苗寨上班。而真正的苗寨藏在大山深处,交通不便,语言不通,民风彪悍,汉人无法得见。
即便如此,凤凰依然是湘西一朵风中摇曳的红罂粟。古老的传说,血性的土匪,吐露着艳丽又邪恶的芬芳。沱江是凤凰的灵魂,江水清澈见底,浅且湍急,水草晃动,鱼虾穿梭。包头巾的阿哥撑着竹筏,上面的乘客是白鹅和鸭子,阿妹穿深蓝大红的衣裙,头顶巨大银饰,唱着他们才懂的情歌。依江而建的吊脚楼二三层为多,靠圆木支撑,上涂桐油,十年一换,插入江底,暗黑的外观让边城更添平静的异象。熊希龄故居对面,有一长排3层旧屋子,像是以前的学堂,砖瓦黑黑的,大扇木框玻璃窗可以向外推开,旁边只有一棵梧桐树,比屋子还高,有种严谨节制的美。
凤凰有无数酒吧,我随意推开“流浪者酒吧”的门,只是因为它不像那些震耳欲聋、五光十色的酒吧,更适合在异乡的夜自斟自饮。很多事真的要讲缘分,虽是不经意,但冥冥中总有某些联系。一连4天,每晚我都会坐在临窗的位子。老板是个中年男人,发型很特别,光头顶上留了一撮小辫子,穿着哈伦裤和雪地靴,一种日式的感觉。他总是坐在靠门口的地方,一杯黑啤一支烟,默默地听歌。一曲终了,起身帮驻唱把吉他搬下来,服务员收了钱交给他,再亲自把找零送到客人手里,说声“谢谢哦”。这种深沉却亲切,客气却疏离的态度引起了我的好奇,直到离开前夜,上前攀谈,方知是他乡遇老乡。
老板姓范,地地道道的上海人,年轻时去日本留学,回国后四处流浪。1991年,他去了西藏,曾经的西藏是汉子,不是男神,完全没有各种文艺青年扎推,孵客栈、泡酒吧、玩单反,将其作为炫耀的资本。当时川藏线条件非常恶劣,只能坐解放牌卡车,东风牌的都算豪车了。流浪到凤凰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将云南的酒吧模式复制到这里,开了凤凰第一家酒吧,这一年,是2002年。如今他过着半年开店,半年流浪的日子,不在的时候,生意就交给朋友打理。我们聊了青海路的石库门,聊了凯司令的栗子蛋糕,聊了湘西的匪气,聊了信仰和修行。
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些人,有勇气挣脱束缚,不做社会的规定动作,不在乎世俗的眼光,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他们的朋友散落在路上,他们的故事比电影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