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来了两个老朋友一起喝茶,漫长的冬天午茶,一路喝到天黑。
多年前在波恩,我见到这个朋友和他的妻子,我们一起去餐馆吃晚饭,忆上海。在黑黢黢的街角说再见。过了这么多年才知道,那年见面后不久,他妻子就去世了。后来我们开会是匆匆见面,都来不及说说自己。又过了许多年,我的另一个朋友成了他的女友,我们才越过人海再见,在茶杯与柠檬派旁边回忆起他的妻。
因此慢慢说起了德国、荷兰、哈默休伊。漫长的幽暗的冬天时光,寂静的十九世纪末的老公寓,高屋顶的房子里慢慢变老的朋友与时光,自己留在那里的蛛丝马迹。轻轻怀念一下那种寂静,那种稍纵即逝的,低地冬天的阳光,飞快照亮一扇窗子和窗里的一个人。在上海要怀念荷兰和德国,那么哈默休伊很是合适。 据说哈默休伊宁静无求,但在画面中的寂静里总有一种隐约的哀伤。寂静里总有一点点无言的惊愕与失望。虽说是认命了,接受了,不说什么,但小心保留着心中的一点梦想,不让它轻易死掉,所以才自持。这冲突是寂静无法忽略的动人之处,空房间里光在制造奇迹,背影后有对面容的探索,就像一个成人对梦想的态度。
哈默休伊的那一点点诗意,没有很多,但也无法全然抹杀。生活不就是这样的吗?生活总是慢慢地锤炼人,所以那一点点诗意也是从少年时代泛滥的大棉花糖慢慢锤炼而来,现在像钻石一样小而坚硬,虽然没有糖味,倒也能闪闪发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