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那分明是一只狼
工作人员依照我的命令,有的蹲在地上,有的几乎是趴在地上,观察狼的脚印。如今正是草皮丰厚的时候,狼轻盈的步子踩在上面,什么也留不下。
我也和大家一样,单膝跪地,瞪大了眼睛,一寸都不愿放过地搜寻着蛛丝马迹,经常被一块土坷垃或一小团枯草吸引,兴奋地研究半天,再失望地连连叹气。腾格里啊,你给了我们希望,却又关上了通向希望的门!
时间就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我满头大汗地坐在草地上稍作休息,放眼一望,工作人员也在寻找中不知不觉地越走越远,铺散在很大一片区域,此时的他们,也一个个地或躺或坐在草地上,满脸通红大汗淋漓,有的还捂着胸口呼哧呼哧喘气。
太阳就在头顶,整整一上午,一口水都没喝,就这么找啊找,太辛苦了,我看得都有些心疼。其实,寻找脚印是个很笨的方法,可除了用这种笨办法还能怎样?两只狼从洞里逃出来,可以去往任何方向啊,它们才不会给我们留点什么记号方便联络呢。
“好了,我们回去!”我扯着脖子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喊道。工作人员都听到了,但几乎没人有力气回应,大家满身灰土狼狈不堪地向我聚拢,走起路来腿脚发软。丢了狼就够呛了,别再把人累坏,那可是更大的损失。
“还找吗?”一个工作人员怯怯地问。
“别问了。回去好好休息,能找到总会找到,我们已经努力了。”我安慰大家。
回去的路上,我低着头认真思索着。事到如今,迅速把狼找回来几乎是不可能了,该怎么向阿诺导演和安德鲁解释这件事呢?最好的办法可能就是直说了。我故意放慢脚步,落在队伍后面,拿出手机,先找到安德鲁的电话号码,这家伙也许正在什么地方享用中国美食吧?听到狼丢了的消息,他会是什么反应呢?我犹豫着,手指稍稍用力,马上就要拨通安德鲁的电话。
“看,那边有只野兔!”一个年轻的女工作人员喊起来,毕竟是年轻,还有精力和情趣关注自然呢。大家的目光不自觉地望过去,只见不远处一个隆起的小山丘上,真的有只野兔在前后左右地乱蹦乱跳。“哎呀,后面还有只狗在追呢!”另一个小姑娘也喊起来。
我慢慢放下手机,也驻足观看“狗”追野兔的事情,定睛细瞧,一股电流迅速传遍我的身体。什么叫狗追野兔?!那分明是一只狼!
“不是狗,是狼!”其他人也看清楚了,纷纷叫喊。“又一只狼!”山丘后,果然又蹿出一只狼,加入扑赶野兔的队伍。“两只狼,是我们的狼!我们的狼!”大家的情绪沸腾了。
由于距离较远,两只狼追野兔的情景像是动画片或皮影戏,它们的动作似乎并没有那么矫捷凶猛,而是像野兔一样一跳一跳的,煞是可爱。
“都别喊了!小声点儿!”我命令大家安静,观察了一下地形,领着两个饲养员从侧面慢慢包抄过去,其他人原地待命,唯恐惊动了两只狼。我们压低身体,慢慢地靠近,视线越来越清晰,没错,就是这两只狼!好啊,当了逃兵,害得我们一通好找,你们却在这儿快活!
两个饲养员就要过去抓狼,我示意他们趴下,三个人一起观看两只狼和兔子的游戏。
这的确是游戏。两只狼扑打着跳跃着,完全跟着兔子的节奏,兔子往东它们往东,兔子往西它们往西,兔子停在原地喘气,它们也停在原地喘气,兔子盯着它们看,它们也就傻傻地盯着兔子看。虽然有时两只狼的爪子会抓住兔子,牙齿也会碰到兔子,但它们还真的没有想下狠手的意思。
“什么时候喂的食?”我问。“昨天最后一条戏的时候,吃了很多。”饲养员说。“怪不得,看来它们不饿,饿了早就把兔子吃了。”另一个饲养员说。“不,它们根本不会吃,根本不会抓兔子!”我说。
看着眼前的游戏,我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惭愧,让我自己都有点儿莫名其妙。这些狼,从小在我们的关心和爱护下长大,虽然吃喝不愁,但缺失了最重要的东西——狼性。它们本该是驰骋在草原上的优秀猎食者,它们本该成为草原的主人享受天蓝地阔的美好,可命运,或者说是我们人类,为了某种目的把它们关进铁笼,围进铁丝网,它们从未真正感受过自由的滋味,却对自由有着与生俱来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