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06:民生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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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06月05日 星期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科学家只能专注于论文和实验室吗?
马亚宁
图 CFP
  美国贝尔实验室、德国拜耳公司、巴斯夫公司、杜邦公司等世界知名企业,无一不是从科学家手中诞生的;爱迪生、瓦特、诺贝尔不仅是世界级科学家,也都是响当当的企业家。在我国,科学家和企业家却是泾渭分明的两个行当。每年取得科技成果3万多项,在生产中稳定使用且具有一定规模的不足20%,而最后形成产业的只有5%左右。

  为了打破这座“倒金字塔”,国家出台了一系列鼓励科研成果转化的政策,可是科学家当老板的现状是——想下海的,不敢说;下了海的,不明说;海里游的,有苦说不出。如何让乐于科技成果转化的科学家们,理直气壮当老板?如何贯通科技成果转化政策落地的“最后一公里”?记者在调查走访中发现,上海高校院所、科研机构正“各显神通”,尝试搭建从实验室到生产线间纵横交错的“公路网”。

  身份不明 悄悄兼职

  华东理工大学一名硕士研究生在导师企业实习期间因爆炸事故身亡,涉事副教授已被刑拘。安监部门的初步调查显示,当事人携带危险品至企业违法违规试验。事故原因正在调查中,安全责任当然需要严肃认定。然而,在各种相关舆论中,质疑教授老板的声音最吸引眼球——不仅仅是追责事故当事人是否违法违规,甚至“一棍子打死了”所有的“教授老板”。

  “教授参与成果转化只能悄悄的,各种声音很嘈杂的。”上海临港某高校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教授听闻此事,十分无奈。身兼教授与企业法人的她,将多年研究的水环境治理技术,通过企业转移转化,参与了国内多个知名景观设计,取得很好的社会和经济效益。但对于“教授企业家”的称谓,她一直特别谨慎,几乎谢绝了一切宣传企业的机会。

  “国家鼓励科技成果转化有很多精神和政策,但还没有一项明文规定,科研人员办企业或到企业去兼职,是合法合规的。万一遭遇风险,‘里外不是人’的尴尬身份,让很多科研人员想想就觉得成果转化如鸡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就算积极参与成果转化的教授,也多三缄其口,只做不说。“没有具体规章的‘尚方宝剑’,都怕以后被追究责任”。

  这位教授一股脑儿道出了多年兼职办企业的“苦水”:很多人以为科研项目沾上企业的边就能赚大钱。殊不知,从实验室到生产线中间存在着巨大的“死亡之谷”。现有鼓励政策是,成果转化收入70%可以归课题组支配。可是,企业经营的市场风险,要比实验室里做实验大多了,赚到钱有得分;万一遭遇意外或事故,则只能教授一人担。

  企业经营成本、人员费用、原材料价格越来越高,中小企业、大学生创业有多难,教授办企业也就有多难。她坦言,兼职办企业这么多年,经济效益有一些,但是压力更大。“有时候实在想想不干了吧,现有的科研考核机制,搞完科研发表论文,就算完成任务。可是,看看研究成果躺在案头睡大觉,企业里百十号人等着养家糊口,还是得提心吊胆坚持下去啊”。  

  不愿辞职 “隐姓埋名”

  能不能干脆脱掉“教授帽”,直接进企业?去年,上海出台“科创22条”,鼓励科研人员在职离岗创业,“下海”3至5年内可以返回原单位,工龄连续计算,保留技术职务。

  “实际上,企业愿意参与科研成果转化,更看重科研人员背靠高校院所的巨大智库,以及可持续的研发能力;即使进入孵化期的科研项目,也需要依托高校科研院所的研发团队,不断深入研究,多方完善。若脱离了深厚的科研环境,科研人员难以单打独斗,对企业的吸引力将大打折扣。”

  一位从事农业科研的研究员告诉记者,这些问题科研人员和企业心里都明白,所以真正离开学校院所,走进企业的科研人员并不多,大部分人还是默默地身兼两职,或者悄悄地通过家人、学生、朋友办企业,“暗中”成果转化。

  记者采访过一家由几位交大博士开办的高新技术企业。创业者将长期搁置在象牙塔里的一篇篇数控机床论文,变成了真实的机器,填补了我国在五轴数控机床领域的空白。而这家企业的核心智库则是上海知名高校的一位教授,教授不想下海又不舍得高新技术止步于实验室,选择“隐姓埋名”做股东。

  事实上,在科技发达国家,科研人员当老板、参股,是一种光明正大的常态“科研”行为,教授的名片后面往往加了经理、董事长等职务,这大大激励了科研人员从市场需求中寻找创新灵感,又将最新成果投入到创业中去。例如,在美国的硅谷,许多创业企业是由教授及其学生创办,而一些大公司在收购科研成果时,也承诺研发者高额的股权。

  成果转化 谁来定价

  “每一位科研人员,都希望自己的科研成果不只是一页页论文,而是百姓衣食住行中的新技术、新产品。”市农科院研究员顾卫红遭遇的成果转化谜题是定价。企业看上成果想投入,课题组想积极转化进市场,一个愿买,一个愿卖,成果定价双方说了却不算。

  “双色冰淇淋”是上世纪90年代由顾卫红培育的特色西瓜新品种,多年来在浙江、上海等地多次尝试成果转化,都没有成功。“科研人员不了解市场,依靠农户推广种植多是小打小闹。”眼瞅着好西瓜难以走进百姓果篮,去年8月,一家有志于现代农业的大企业找到顾卫红,想要购买“双色冰淇淋”的品种权。可这项最初国家投入3万元,持续研发20多年的科技成果,到底该卖多少钱呢?

  专家组层层审议,第三方机构来评估。开始,评估的价格过高,高于企业预期投入,让人望而却步;可每一位参与估价者,都不愿意“降价”,怕被追究“贱卖国有资产”。眼瞅着定价“拉锯战”僵持不下,她心一横,最终在转让协议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一肩挑”起成果转让过程中及以后可能发生的任何风险和责任。“毕竟,农产品新品种若不能走向菜场超市,止于论文或实验室,也是对国家投入的一种浪费啊。”

  可是,每一笔成果转化,不能都依赖科研人员“心一横”吧!“目前的第三方评估,规避掉很多成果转化的责任和政策风险,却有天生的市场缺陷——不代表交易双方,最终能否定出促成交易的价格,和第三方无关。这就容易产生科研成果定价过高,挂牌销售也无人问津的局面。”

  顾卫红建议,成果转化的定价机制应该更尊重企业和科研人员,建立一整套以促成成果转化交易为标准的定价体系。唯其如此,才能保证科研成果转化走到“最后一公里”时不为钱所困。

  多点探索 创新模式

  针对科技成果转化之惑,上海在出台了一系配套政策的基础上,尝试各种各样成果转化新模式,探索科技成果转化如何从一种创新走向“另一种创新”。

  记者从市科委获悉,上海正试点一批高校、科研院所开展科技成果转化功能体系建设,引导有条件的高校、科研院所建立健全专业化科技成果转移转化机构。目前,已有20余所高校、科研院所积极参与试点,例如上海交通大学成立知识产权公司,学校科技成果以知识产权作价入股成立公司,由知识产权公司作为法人代持股,并按照与学校签订的协议实施股权激励等。

  当然,科技成果转化,不是只能通过科研人员下海办企业的方式获解。不想做企业家,只想静静搞科研的科学家们,完全可以通过一批市场化、专业化科技中介服务机构,帮科研成果找准市场节拍。例如,“迈科技”平台建立了独特的“项目合伙人模式”:平台提供资源,各行业有企业资源、懂技术升级的项目合伙人负责推动项目。“迈平台”已绑定国内外30家高校、科研院所,汇聚4000多个科研团队,200多项成熟可推广的技术方案,以及2000多名科技项目合伙人,2016年年底预计合伙人可达10000人。2015年成功对接134项技术需求,直接参与撮合的签约金额达3280万。

  与此同时,国家科技部和上海市人民政府合力推动区域技术转移平台——国家技术转移东部中心的建设。目前,中心已签约长三角省市合作机构近20家、分中心建设5个、企业需求库2000余条,促成上海高校、科研院所和企业与长三角地区技术合作7项,交易合同额3339万元。

  本报记者 马亚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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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民晚报民生调查A06科学家只能专注于论文和实验室吗? 2016-06-05 2 2016年06月05日 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