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一家粤菜餐厅,不大,就在上海的外滩。原先英式旧旧的小电梯完好保留着,可以直达的。服务生是穿着黑色丝绒旗袍的姑娘,身材修长,举止优雅,讲着流利的英文,前前后后招呼着客人,并不是盈盈满脸堆笑的那种。夕阳西下,楼道和餐厅里点点的烛光温柔地摇曳着,伴随着黑夜的来临。
那家餐厅最独特的一道菜是烟熏的鸽子,据说是香港主厨的一道私房菜,有一种独特的香味道,吃后总是令人回味和念想,那是芸的最爱。有好些年,芸做好采访后,她总是捧着一本书,倚着餐厅的窗口,等候着子晟一起晚餐。
子晟是那种典型的南方大男孩,温柔中不乏细腻,每一回他匆匆赶来,总是轻轻的脚步,一心一意地看着芸,却总有一种忧郁的神情,也许打动芸的就是那专注而安静的神情。子晟说他们之间有一种怜惜和崇拜,所以才有这样的触动;子晟也说因为芸难得的纯真才使他拥有了这样一份情愫。每一次,只是简单的几个菜,子晟总是细心地先把菜夹到芸的餐盘里,芸细细品味着精致的美味。等蜡烛燃尽了,俩人才怏怏而归。
是那年的晚秋,上海的秋天有些湿冷,雨不大,芸把书半掩着脸,轻轻地告诉子晟:“下午,我一直在等你的,我写了一封信去云南,给我的妈妈,告诉她我真的要结婚了。邮局就在转弯不远的地方,我把信放到邮筒就回。你先点好菜”。芸撑着一把镶嵌着满是薰衣草花儿的淡蓝色雨伞,轻盈地走出去。倚着餐厅的窗可以直接看到外滩的马路。不久,那淡蓝色雨伞慢慢坠落下来,一辆飞驰的法拉利急速停下来,路人都聚集到淡蓝色雨伞周围,淹没了那镶嵌着薰衣草花儿的雨伞。
子晟离开了上海,远走异国他乡,继续自己的学业,而他心仪的芸则是他心里永远的一片云彩。
多年之后,子晟应邀参加在上海召开的国际论坛,他的头发有些花白,背影略有一点点驼,他说他想一个人去外滩走一走。
那家粤式的小餐厅已经关了,说是外滩的租金越来越昂贵,餐厅的生意也不是特别的景气。子晟驻足在楼下,久久看着那扇窗,仿佛点点温柔的烛光下,总是捧着书的芸嫣然一笑。“芸,你是否又回归到云南那片开满薰衣草的花海之中?”子晟喃喃自语着。
不知道谁说过:人与人之间,一瞬间,也许就是天地之隔;一转身,或许就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