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不完全统计,笔者采访的200多位将军级红军老战士中,有弹创记录者170多人,累记战创400多个,平均每人2个以上。累累战伤,也是他们身上的“光荣花”,无言见证了他们在长征路上充满传奇色彩的顽强生命力。
“长征路上我身共有10朵‘光荣花’!”颜文斌不无骄傲对笔者说。1934年8月,作为中央红军长征的先遣队,时任红军排长的颜文斌,随红六军团向湘西迈出了长征第一步。
他回忆道,长征前,自己已经负伤5次,长征中又负了5次伤。接着他解释道,战争年代,红军官兵作战,流血负伤称“挂花”,牺牲称“光荣”。“光荣花”就是负伤的伤疤。
这是1998年7月24日,在大连黑石礁干休所,颜文斌将军接受了笔者的采访,他是我采访的年龄最小但身上弹洞最多的一位老红军战士。
当时,颜文斌脱衣挽裤,一一展示身上的“光荣花”,笔者随将军手指一一数之:头、臂、胸、腰、臀、腿,共十八处伤痕。颜文斌说,为十次重伤,三次开刀所致——
右臂弯曲不能直,关节处有一长条疤痕。这是长征中,敌人的手榴弹在他身边爆炸时打的。颜文斌说,当时,弹片钻进右臂,骨裂筋断,肿如馒头。战后,医生将他绑在一棵树上,叫卫生员捆住他的腿,以小刀割开皮肉,用钳子硬将弹片撬出。言此将军道:“那时又没有麻药,疼死了!”
左上臂上有两弹洞,一前一后,状如铜钱。将军回忆,敌子弹由前进,从后出,幸未伤骨头。负伤后,当地老乡以南瓜瓤泡盐水,裹伤口,一星期后即痊愈。
颜文斌将军大腿上方有一圆形疤痕,大如碗口,是与敌人拼刺刀时被暗枪所击。一发子弹由前下腹部进,股后出,断左腿。颜文斌说,开始只觉腿发软,敌退后方知已负伤。
就这样,颜文斌仍拄双拐艰难前行,随红二方面军长征。部队营长劝他留在老乡家养伤,他坚决不干,自言能挪一步是一步,能活一天是一天,要饭也要跟着红军走。
颜文斌回忆自己负伤最重的一次,是1935年6月的湘西忠堡大捷战役中,差一点就“光荣”了。6月14日晨,总指挥部发出最后冲锋的命令。六军团42名排以上干部组成敢死队,颜文斌昂昂站在头一位。
颜文斌回忆,他第一个冲向敌阵地,正与敌人拼刺刀时,一颗手榴弹突然在眼前爆炸了,只觉得脑袋“嗡”一声,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当他苏醒时,发现自己正躺于一个坑中,数民工在挥锹填土。颜文斌坐起来,骂道:“我还没有死,怎么埋我!”在场的人全吓傻了。
颜文斌接着说:“好险哪!脑门上被手榴弹片击中,幸亏没打破天灵盖。不然就真‘光荣’了。”他强调:“战争年代,师的干部,团的干部,必须靠前指挥,必须冲锋在前,不然士兵怎么能听你指挥。长征时,肖克、王震上山时,都在前面拿马刀砍草开路,我们这些下级军官能不靠前吗?”
采访结束时,颜文斌举起手指数道,开国将领中断臂独腿者有十余人,其中出自红二方面军有九人。他们是上将贺炳炎(断右臂)、彭绍辉(断左臂);中将余秋里(断左臂)、晏福生(断右臂)、钟赤兵(断右腿);少将军左齐(断右臂)、苏鲁(断左臂)、张和(断右腿)、彭清云(断右臂)。介绍完后,他大声对笔者说:“我身上共有18朵‘光荣花’,体无完肤了,但比他们好,我还是个完人哪!”颜文斌言罢朗声大笑,声震瓦宇,豪气冲天。
十日谈
长征的细节
腊子口,是中央红军长征最后一处险地。明请看本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