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的大街小巷,店招最多的,不是打火机,也不是皮鞋,而是麦饼。
类似的情形,只有在西安才看得到——到处在卖肉夹馍。
麦饼是什么回事呢?
顾名思义,麦饼是用麦,也就是用面粉做的饼。
江南一带,乃至全国,用面粉为材料,做成各式各样的饼,绝大多数都是选用麦子碾成的面粉。如果采用稻米做材料,人们一般会特别强调“米”的概念,比如桂林的米粉、昆明的米线。在温州地区的乐清,我吃过当地著名小吃——米塑——用米粉捏成各种花卉、动物形状,放在笼屉里蒸熟的糕团。冠以“米”名,是以区别“面粉”(麦)制品。至于特别强调“麦”的,相当少见。我不知道温州地区除了“麦饼”,还有“米饼”存在吗?否则,那个“麦”字,倒真是多此一举。
但,温州当地人可不这么看。
据说在宋代的时候,金兵将宋军打得落花流水,就有奸相秦桧,一面对金兵主张苟且偷安,一面大肆迫害抗金志士,于是也引起温州人民的关注,他们出于对秦桧等“卖国贼”的义愤,将小麦粉加各种原料,擀成饼状,放入烘缸内烘烤,并取名为“麦缸饼”——“卖国饼”——要吃掉它。后来又人嫌拗口,省略“缸”字,简称“麦饼”。
想想做“卖国贼”的滋味确实不好受,秦桧在杭州已经做了一回“油炸鬼(桧)”,在几百里外的温州又作为“卖国饼”被火烤了一下,简直是“凌迟”的待遇!温州有些地区至今仍有“麦缸饼”的叫法,可见“卖国饼”是有“出典”的。
麦饼大小如一个标准的平底锅,直径差不多有25厘米。如果它像印度飞饼那样纤薄,或者像新疆的烤馕那样敦实,抑或像披萨那样斑斓,它就不是麦饼了,尽管从外表来看,它们有些相似。
楠溪江核心风景区之一的“永嘉书院”门口,不出意外地罗列着一排路边摊,卖各种旅游纪念品以及一些小吃。说“一些小吃”,其实几乎就是卖“麦饼”,连带卖些“盐烤鸡蛋”。朋友特地买了一个,切开,分给一众人品尝。我咬了一口,一股麦子的焦香和霉干菜的酱香混合着的气息扑鼻而来。这是一种馅饼,薄而脆,味道独特。我十分有兴趣地站在小摊边想观看摊贩如何操作,可惜她们刚刚把做好的饼坯送进烤炉里烘烤。那种烤炉和我们熟悉的烤大饼的烤炉略有差异,小(比铅桶上口略大)而矮(仅三四十厘米高),外壳用洋铁皮钣金而成,一炉可烘烤五六枚麦饼。我注意到案板上放着两个面盆和一个大塑料袋,面盆里分别是咸菜和肥瘦相间的饞肉(细小肉块),塑料袋里是霉干菜。想必这就是馅料了。麦饼分两种口味:干菜的,咸菜的。两者都得掺加肉糜。
“爬爬山岭,啃啃麦饼,山水冰冰……”这是在永嘉广为流传的顺口溜,赶脚和务农的人的日常生活写照。麦饼在永嘉沙头镇受到特别的重视,这里历来是舴艋停泊候潮之所,便于携带、不易变坏的麦饼,成为了船工、旅人首选的干粮。
离开温州前夕,朋友开着车到处找他心目中那家“温州最好的麦饼铺子”,他要给我带几块回去。大概足足找了半个小时,终于找到——一条小马路上的一家小铺子,有块小店招悬在人行道上:芬爱麦饼,旁边特地标着两个小字:老店。猜想原店不在此地,后来发达了,另赁之所,移师此间。
小店的气象跟路边摊究竟不同,虽然只有十多个平方米,操作台相对宽舒多了。它的“烤炉”,也不是传统的那种,像压扁的电饭煲,专门的名称叫悬浮式电饼铛。在操作台边,我看两位大姐做麦饼:把面粉搅拌揉透,摊成一个圆形薄饼,上面堆起小山一样的馅料(这个过程惊到了笔者:没想到一个麦饼需要那么多的馅料!),然后像做包子似的将周边向当中拢起,收口,用擀面杖整平,整得越薄越好,但不能露馅,做成飞碟状,放入电饼铛里烘烤……
我后来查过资料,一般做麦饼的店家,都是在一个面团上挖个坑,填入馅料,然后擀平。这家店做法不同,特别好吃的奥妙即在于此?
靠近店门的地方,是一个搁放一层一层用竹篾做的大圆匾的木架。按理说,那些匾应该满满地放着麦饼,可是空空如也,原因是前来购买麦饼的人排起了长队,而且任何时段都是如此,随产随销。即使匾内盛有几个,那也是人家预订的。这是这家店牛掰的地方。
我把麦饼带回上海,放入冰箱的软冻柜,想吃了,拿出,放在平底不粘锅上烤一下,待一股浓郁的饼香升腾而起,切为锥形的八份,就可重温过去了的那段美好。
需要交待一下的是,即使切分麦饼,也是有讲究的,要求截面里的馅料不溢出为佳。可我做不到。想必温州人操作起来,应该当行出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