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吃元宵,非要等到元宵节。但太原“老鼠窟元宵”,一年四季都卖。店门前永远人头攒动。我想起成都赖汤圆,个头比元宵大出几圈,软烂可口,皮薄且馅大。但元宵似乎更弹牙,馅料少的缘故?赖汤圆一味肥软,筷子拦腰一夹,馅料立刻流溢,丰腴的满足。
说到元宵节,无外乎家家户户吃元宵,看花灯。小时最喜欢的灯叫“走马灯”,好奇它可以旋转,一直转一直转,怎么弄的?奶奶有次亲手给我做过一个灯。竹蔑红纸,麻纸麻绳,灯做好,桌下案上浆糊粘得到处都是。红颜色很多天都擦不干净。自己做的灯,我从不珍惜,疯玩一阵,很快便失去兴趣。奶奶挖空心思逗我开心,用废鞋盒做灯。剪刀随意戳戳,弄出几个镂空花,纸壳做灯罩,中间放一根小烛头,用细铁丝固定。点着后忽忽闪闪,光线把灯罩上的镂空花倒映在墙上,烛光明暗跳跃,那些小花仿佛要绽开。新鲜了几天。多年后,看日本电影《利休》,男主人也做了这样一个灯罩,只是把镂空花变成了小鸟,借灯光照射使鸟儿于墙上起起落落——啊我的青春小鸟,飞了起来!眼前闪现出奶奶的脸,笑眯眯望着我。往事历历,一时泫然流涕。
古时的元宵节,看灯并不说“看”,说“闹”。闹花灯。无非人看人,人挤人。月下灯下,美人朦朦胧胧,即使不美也平添几丝风韵。灯光隐约微茫,情绪跟着迷蒙,心脏扑通通,感觉一刹那间这整座城市的风物光影,怎么比平时亮丽妩媚了许多?这便是元宵节之迷人。心思与眼神,从来就不在灯上。并非晋北民间小戏《闹元宵》里所唱,一对青年男女站在那里,这灯那灯,一气数了几十种灯。如此美妙夜晚,男女成双成对,情浓意浓,哪里灯光稀疏昏暗便往哪里走,谁有心思看灯?
旧时元宵节,官府有专门的灯官。但我查遍诸书,并无特殊记载“灯官”究竟为何职务。他们年年只在元宵节才出来露个脸风光几天?算几品?有职称没?由灯官监督做灯,还负责分发纸张灯油?只见戏台上那扮演灯官的演员,男女莫辨,大红袍,灯笼裤,黑帽厚底靴,莫名其妙地胡乱蹦跶一通,只字不吐,扬长而去也。
我想,人们之所以喜欢元宵节,该是喜欢那感觉。云雾迷蒙,说不清才是真喜欢。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心里莫名美滋滋的。岁月华美,流逝不回,唯有月上中天,是上帝赋予人间,月光该有的一种温柔。